魏晋玄学的新系统——读冯友兰《新原道》笔记之七
(2024-11-06 18:31:09)
标签:
文化 |
冯友兰《新原道》第七章,玄学。他认为,魏晋人对于超乎形象的哲学有更清楚的认识。他们称《老子》《庄子》《周易》为三玄。魏晋玄学是《老》庄哲学的继续,自成新的系统。
第一:《世说新语》辨名析理
冯友兰认为,魏晋人的思想,从名家出发,他们于谈玄时所谈之理,谓之名理。“善名理”,就是能“辨名析理”。专就名而分析理,不管实际,不管事实。
《世说新语》和《庄子(天下篇)》注云:“飞鸟之影,莫见其移;驰车之轮,曾不掩地。是以去不去矣,庸有至乎?至不至矣,庸有去乎”。意思是:事物时时刻刻在变,一瞬就是一个生灭。此一瞬的飞鸟之影,并不是上一瞬的飞鸟之影。上一瞬的飞鸟之影,于上一瞬间已灭。此一瞬间的飞鸟之影,于此一瞬间新生。联合观之,则见其移;分别观之,则不见其移。所谓去者,是许多一瞬间的去的联合。所谓至者,是许多一瞬间的至的联合。前至与后至相似,所以似乎是一至,至之名可以立。前去与后去,只是相似,也只是似乎一去,去之名不可以立。专就一瞬间的生灭说,既无去也无至。
第二:向秀、郭象《庄子注》中也有对道家的批评
1、庄子言论脱离实际
向郭《庄子注》叙说:“夫庄子者,可谓知本矣。故未始藏其狂言,言虽无会,而独应者也。夫应而非会,则虽当无用;言非物事,则虽高不行。”批评庄子言论脱离实际,即使言论再高明,也无法付诸实践。内圣多,外王少。也就是说,庄子的哲学是“极高明”而不能“道中庸”。
2、“有”与“无”并非对立
向郭《庄子(知北游)》注云:“有之为物,虽千变万化,而不得一为无也。不得一为无,故自古未有之时而常存也。”有是本来常存的,与庄子的“有生于无”相异。向郭又说:如果以道为先,道即为无。“既以无矣,又奚为先?”既然是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为先?所以,“吾以自然为先之,而自然即物之自尔耳。”所有物都是自然而然存在的。
冯友兰认为,向郭的主要意思,在于破“造物者”之说。说上帝是造物者,这是须破的。说有某种气是造物者,这也是须破的。“一切物所由以生成者”,这亦是须破的。俱破之后,“物各自造而无所待焉,此天地之正气也”。(《齐物论》注)
本人认为,向郭的此种看法,已近唯物论。
3、“天”与“人”并非对立
先秦道家以为“以人灭天”是一切痛苦的根源,主张“勿以人灭天”。
向郭的《庄子注》,批评了天人对立的说法。《庄子》云“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用马套套住马头),穿牛鼻,是谓人。”目的是说天人对立。而向郭注云:“人之生也,可不服牛乘马乎?服牛乘马可不穿落之乎?牛马不辞穿落者,天命之固当也。苟当乎天命,则虽寄之人事,而本乎在天也。”意思是,牛马本来就是不服人的管理,要制服牛马怎能不用马套套马头?怎能不给牛穿鼻?牛马听从训服,本是天命。所以,虽是人做的事,也是天意所为。
人之所为皆自然,则即没有天与人的对立。
第三:向郭的玄冥之境
在先秦道家系统中,道占重要地位。在向郭的系统中,天占重要地位。整个的天,是一“玄冥之境”。一切事物,皆“独化于玄冥之境”,各是“自己而然”。
《大宗师》注云:“万物万化……与物无不冥,与化无不一,故无外无内,无死无生。”“体天地而合变化”,就是与天为一,与化为一。
《逍遥游》注云,各物皆守一己的偏向,所以每一物皆是与他物相对的。顺物者“得其环中”,不守一己的偏向,而随顺万物。所谓随顺万物,实则是超越万物,超越万物者不与万物处于对立的位置。所以他不是“俗中一物”。此为圣人的境界。
《大宗师》注云:“故圣人常游外以宏内,无心以顺有……俯仰万机,而淡然自若。”
“无心”,就是所谓“冥于内”,“顺有”就是“游于外”。只有到了这种境界,才“俯仰万机,淡然自若”。
第四:玄学中的另一派,佛学
于魏晋时佛学已入中国,在当时人的思想中,已有甚大的势力。他们虽讲的佛学,但其是玄学中的一派。僧肇便是这一类佛学家的杰出人才。
冯友兰认为,他的《物不迁论》,是拟统一动与静的对立,他的《不真空论》是拟统一有与无的对立,他的《般若无知论》是拟统一有知与无知的对立,及有为与无为的对立。
1、《物不迁论》
《物不迁论》云:“夫人之所谓动者,以昔物不至今,故曰动而非静。我之所谓静者,亦以昔物不至今,故曰静而非动。”因此“昔物自在昔,不从今以至昔;今物自在今,不从昔以至今。”他举例“如来,功流万世而常存,道通百劫而弥固。成山假就于始篑(筑成一座山开始于一筐土),修途托至于初步(遥远的征途始于第一步),果以功业不可以朽故也。功业不可朽,故虽在昔而不化。”
本人认为,这已近似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不能因为第9个烧饼吃饱了,就否认前8个烧饼的作用。
《物不迁论》又举例:“梵志出家,白首而归,邻人见之曰:昔人尚存乎?梵志曰:吾犹昔人,非昔人也。”意思是,我还是过去的梵志,但已不是过去的样子。
僧肇认为,动只是似动,不是与静对立;去只是似去,不是与留对立的。虽静而常动,静而不离动。所以,动静不是对立的。
2、《不真空论》
普通人所谓无,是说没有事物;普通人所谓有,是说真有事物。
《不真空论》云:一切事物都是众缘和会而生的,“夫有若真有,有自常有,岂待缘而后有哉?譬彼真无,无自常无,岂待缘而后无?”
本人认为,上段话可以这样理解,人对于财物的占有,是有,是基于人对于财物的缘份说的,若没有缘份,比如连人都不存在了,财物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有即转化为无。
如此说,就取消了普通有无的对立,也可以说统一了所谓有无的对立。
3、《般若无知论》
般若,僧肇称之为圣智。
《般若无知论》云:所有知的对象,都是由缘而生。人们求知,是因为被求的知是可以被人认识的。但缘生的不是真。圣智的对象,是所谓真谛,真谛不因缘生,是不可为知的对象。般若之知,可以称为无知(无法知道的)。“圣人以无知为般若,照(光芒照耀)彼无相之真谛(真谛无相)。”
本人认为,僧肇在本质上并没有把有知与无知(不可被认识)统一起来,而且划了一道不可越过的鸿沟。
本人认为,僧肇把圣智定义为不可知的真谛,这就形成了彻头彻尾的玄学。许多现象,人类现在无法解释,但它终将是知的对象,将来一定会被认识。无知会变成有知,无为可变为有为。在唯物辩证法面前,无知与有知才会统一。当然,迷信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