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里镜外
(2025-09-04 07: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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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晨起对镜梳头时,总在玻璃深处看见许多张脸。戴金丝眼镜的老教授说我的论文不够严谨,地铁里穿校服的女孩盯着我发梢的蓝紫色窃笑,茶水间同事议论着新项目的失误。这些面孔在镜中游移,像水族馆里永远碰不到玻璃的鱼。
直到某天理发师失手剪去我蓄了五年的长发。碎发纷纷坠地,镜中人忽然轻快得能浮起来。路过花店买下那支垂丝海棠,店主说这是昨日才空运来的日本品种,我却在颤巍巍的花萼里认出了外婆院中那棵,四十年前就开着同样细弱的浅粉。
黄昏走进常去的茶室,穿亚麻长衫的店主正擦拭白瓷茶宠。"新烧的冰裂纹盏",她将茶汤注入杯中的刹那,裂痕里游出半透明的金鱼。那些蛰伏在瓷器深处的残缺,经年累月竟养出了粼粼的光。
我开始收集各种镜子。古董店的雕花铜镜里住着前朝女子的脂粉香,游乐园的哈哈镜把影子抻成流动的绸缎。有次在旧货市场寻到半边碎裂的梳妆镜,裂纹像闪电劈开云层,反而让映出的人影有了泼墨山水的况味。
昨夜暴雨突至,水珠在玻璃窗上蜿蜒出奇异的版图。我推开所有窗户,让湿润的风卷走梳妆台上的银框圆镜。那些游荡的鱼群忽然散作万千光点,落在雨中的香樟叶上,成为今晨最早醒来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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