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撒娇,实在地说,它是一种骚痒症,发作起来,奇痒难耐。那是一种从里向外再由外返回里的循环往复的彻骨的痒法,忍?说得轻巧。想忍,除非当初就别染上。
见识过一位牛头马面的爷们,常以硬派小生自居。在属下面前,素喜做阎王状,张嘴“他×的”,闭嘴“他×的”,目光也被他制成利剑,纵横左右,刺这个扫那个。“谁敢不臣?”剑光寒寒地总是逼问大家。属下避之唯恐不及。忽一日,老天看得真切,从南面来了三五个上级,阎王的王气瞬间丧尽,腰杆子活生生塌了下来。踩着菱花碎步,颠颠地拧将过去。“某长啊,怎么电话也不打一个就来呀?让人措手不及,真烦人嗯———”那一个“嗯”字,先抑而后扬,扬的时候竟采用了一个花腔,九曲十八弯,既婉转又绵长。天哪,他在哪位名旦门下练过吧。
还见识一位倨傲女子,姿色一般,才艺平平。然而,每以月中嫦娥自许,平日见了群众总是冷若冰霜,不但懒得说话,连笑容也吝啬。目光持久地射向月宫,行止亦如仙女之飘举。扮得像模像样的,足以压倒一两拨没见过世面的男人。但就有一点常让她露怯,即一见了领导就把持不住。“老板呀,我,嗯,那个嗯,我好久好久没见您了,喔,哇,嗯———”原本粗的嗓子瞬间也吊成了画眉,千啼百啭。原本粗的腰也瞬间风摆柳了,摇曳多姿。看那架式,恨不得假装跌倒在她老板的怀里,娇喘几番,小泣几番,淌几滴香汗,流几颗粉泪。什么嫦娥呀,什么高处不胜寒的月宫呀,早已成了擦拭香汗与粉泪的纸巾了。
见到上司,马上联想到父母,甚至祖父母,或者马上联想到情人,甚至夫君。于是,自觉地尽孝,于是,热烈地用情。这大概就是撒娇骚痒症的突出病理反应。
撒娇骚痒症,天生铁面。不管是谁,不管扮了怎样威仪的相,一旦让它擒住了,什么场合,什么地点,什么观众,说痒就痒,痒你没商量,痒你个五脊六兽,痒你个六神无主。出丑,现眼,它统统不考虑。然而,患了撒娇骚痒症的可人儿们,痒得还是死心塌地。为什么?因为痒了不白痒,痒了有效益。鱼呀,熊掌呀,撒娇之后,应有尽有。有时,甚至还可以兼得呢。孟子说二者不可兼得,算什么孟子?纯属傻子。“痒中自有黄金屋,痒中自有颜如玉,痒中自有世上之一切。”患撒娇骚痒症的娇娃们,心里常常这样轻轻地吟哦。吟完之后,无所顾及心安理得地痒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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