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道四谷怪谈[1]

“再问一遍，你是相信幽灵存在的吗？”也许对于这样的提问，其回答是形形式式的吧？现在也相信有幽灵(说是怨灵作祟也可以)的人也还是有的吧？至少在演《东海道四谷怪谈》的歌舞伎[2]或者拍电影的时候，那些艺人们至今也害怕着阿岩的作祟，都得先到东京的四谷[3]的阿岩稻荷[4]神社拜谒阿岩牌位。据说倘若拜谒时心有不敬，那演出时就会有受伤或者发生事故之虞的。

《东海道四谷怪谈》是四世鹤屋南北[5]所作的五幕七场歌舞伎戏剧，是文政八年（1825年）七月底开始在江户的中村座[6]初演的。这个戏剧的主角是个叫民谷伊右卫门的恶人，而且还是个美男子，这样的角色就是所谓的反派小生。他是盐冶判官[7]的浪士，但丝毫没有为主君复仇的意念，一边娶了四谷左门的女儿为妻，因品行不端的劣迹被丈人发觉，为了灭口竟然杀了自己的丈人，然后又和主君的仇人高师直[8]的家臣、邻居的伊藤喜兵卫的孙女阿梅眉来眼去，有了阿岩为妻竟又做了伊藤家的女婿。喜兵卫为了让伊右卫门对阿岩死心，将毒药谎称调理药给阿岩吃。喝了这药后的阿岩美丽的容貌马上就变成令人恐怖的模样，看到按摩屋的宅悦递过来的镜子里自己的容貌及听了由于恐惧和盘托出伊右卫门阴谋的宅悦的话的阿岩，这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发誓绝不饶过伊右卫门和伊藤的一家后含恨死去。

阿岩  这个妈妈的遗物的梳子，我死了后请交给妹妹。O（沉思 ‘并无台词的靠演技展现出情感’的记号）

接着拿起那个梳子梳着头发唱了起来。婴儿哭了，宅悦抱起摇着。阿岩呆呆地看着粘在梳子上的头发和掉下来的很大的一团的头发，和梳子一起一把抓着。

到现在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的阿岩，想到死了后马上就和那个阿梅结婚，只恨那伊右卫门和喜兵卫的一家上下，怎么能就这样放过，越想越恨的阿岩，拿着掉下的头发和梳子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劲，梳子的齿也断了，血从头发里滴滴答答地落下，落在倒下的屏风的白纸上，宅悦看着血迹。

宅悦  啊呀呀呀（看着从那头发渗出的血不住地发抖）

阿岩  这一切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阿岩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注视着宅悦，就这样像是咽气了似的站着不动。

宅悦抱着婴儿靠近过来。

宅悦  阿岩，阿岩，喂，喂

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拉站着的阿岩的身体，于是她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向佛龛倒了下来，就在那一刹那，因为刚才扔下的刀子正好刃口竖着便贯穿了阿岩的喉咙，她的脸上都贱满血的模样，还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到屏风处，随后倒在了边上呻吟渐渐地沉寂了。

这以后阿岩的亡灵接着就在伊藤家开始作祟了。伊右卫门在结婚的当天，把阿梅幻作了阿岩，把喜兵卫幻作了早先被自己杀了的小平，神情错乱中把他们都杀了。阿岩有一个叫阿袖的妹妹，她是赤穗义士中的一个叫佐藤与茂七的妻子，以为佐藤已经死了陷入走投无路的阿袖只得和一直缠着自己的伊右卫门的狐朋狗友直助权兵卫结婚，阿袖从宅悦处得知姐姐阿岩已死，以为死了的丈夫与茂七又突然地出现，还知道了直助权兵卫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便故意死在了直助权兵卫的刀下。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的直助权兵卫对自己的过去追悔莫及便也自杀了。伊右卫门的父母也因阿岩的作祟死于非命，伊右卫门自己也被阿岩的怨灵追得无处可逃，最死在了与茂七的刀下。

一如从该梗概中所知的一样，这个歌舞伎是和《假名手本忠臣蔵》有牵联的。第一幕演的就是《假名手本忠臣蔵》，第二幕演的是《东海道四谷怪谈》的。

在歌舞伎中，上下场之间的拆门板、拆灯笼、拆壁板、拆佛龛的时候，敲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大铜锣、薄铜锣，昏暗中阿岩的幽灵执拗地游荡着。因为阿岩是鼠年生的，那舞台上怪异的大鼠咬着猫来回窜匿着，而且还滴着血，那鬼火也游移着，这在文化、文政年间的江户庶民中是特别欢迎这种怪诞的趣味的。

在这个歌舞伎中，没有出现一个理想的人物，就是佐藤与七郎也绝不是像《南总里见八犬传》里的义士一样充满着正义感的伦理道德的榜样的。作者鹤尾南北并没有把这歌舞伎的世界理想化，而是直面现实的丑陋并充分地写实出来的。不，不仅仅是把丑陋如实地书写出来，也许可以说是还更夸张地丑化了的刻划出来的。不过，这些也是在人世间真实存在的。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能对这样阴惨的舞台面一味地避而不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