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的《山居秋暝》赏析

张虹

山居秋暝 王维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王维的《山居秋暝》，给学生上过很多遍。每次上这一课，都有新的感受。

王维是唐代最杰出的山水田园诗人。他的山水诗清丽闲适，自然天成。其山水名篇《山居秋暝》，是诗人隐居终南山下辋川别业时所作。于诗情画意之中寄托着诗人高洁的情怀和对理想人生境界的感知和追求。

“山居秋暝”。“暝”，日落、黄昏、天黑。秋天的傍晚，诗人隐居在山中。诗人中晚年，公务闲暇之时，常远离闹市，隐居山中，参禅学佛、作画、吟诗、弄乐，以安顿心灵。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空山”，秋天万物零落，人烟稀少。新雨，一“新”字，见出久旱而万物焦灼之态。新雨过后，“久旱逢甘霖”，万物复苏，散发着勃勃生机。

“晚来秋”。晚，点明具体时间。秋天的傍晚，天气也渐渐转凉了。

秋天，万物萧瑟，空山寥落。天色渐晚，寒意袭人。诗人白天忙于公务，一身疲惫。傍晚，在归来的山路上，诗人踩着层层的落叶和草木，慢慢走，慢慢欣赏。树木花草，开始凋零，晚风习习，叶子一片又一片，随风飘落，划出一道道流连的曲线。鸟儿们叽叽喳喳，结伴成群地回巢。松鼠蹲在树上，砸吧着嘴，摇晃着尾巴。刹那间，一阵清新的雨，从树缝间飘下来，打在诗人的身上。这久违的雨啊！诗人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一“照”、一“流”，有一种动态的连绵感。诗人写景，移步换景，从上到下，给人一种空间上的变化感。而“明月”、“松”、“清泉”、“石”，自然组合，不落痕迹。仿佛一幅天然的山水图、又仿佛一首浑成的交响乐。

天色已晚，诗人还在雨中漫步。这凉秋的新雨，怎能轻易错过呢！一轮明月挂在柳梢，也落在清泉里。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泄在这一片林间，映出松树的清晰的影。泉水澄澈，漫过月亮、漫过大大小小的石头，哗哗地流着。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喧”，喧哗，竹叶发出的沙沙声。“浣女”，洗衣服的姑娘。“浣”，洗涤衣物。诗句的顺序本应是“竹喧浣女归，莲动渔舟下”，诗人将“归”、“下”提前，突出了新雨过后，生活中显露出的勃勃生机。

雨霁风未歇，竹林里传来沙沙声。诗人沉浸在这一片祥和的晚景中，而后，山中回荡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群洗衣姑娘，拿着棒槌、端着盛着满满衣服的木盆，蝶飞凤舞般，你推着我、我追着你，迎面而来，飘然而过。当诗人还沉浸其中，姑娘们已然走远了。秋天是美的季节，也是忙碌的季节，姑娘们怎会得闲呢。天色还不晚，趁着新雨，将堆积已久的衣物先行洗清爽了吧。而家里的小伙子们，也不甘示弱，迎头赶上，解开搁置很久的渔船，沐浴着月光，荡起双桨，采莲去。是啊，美好的生活要靠大家一起去创造，去体验的。

秋天山中的夜晚本万籁俱寂。一场“新雨”，惊醒了沉寂的山，滋润了万物，洗刷了山中的一切。月出东山，一切都那么清新、一切那么迷人。诗人踟躇着，久久不肯离去。姑娘们、小伙子们也被召唤了出来，他们要就着新雨，沐浴一番、劳作一番。溪水新涨，荷塘清明，是洗衣、采莲好时节呀！更何况，这久违的、从天而来的、纯净的雨，它本清明、滋养了万物。谁肯错过呢！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随意”，任凭。“春芳”，春天的花草。“歇”，消散，消失。“王孙”，原指贵族子弟，后来也泛指隐居的人。“留”，居。此句反用淮南小山《招隐士》：“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的意思，“王孙”实亦诗人自指。呈现了无可无不可的襟怀。

这首诗写诗人远离尘俗，隐居山中，秋季傍晚的所见、所听、所感。写景并不刻意铺陈，空山、新雨、晚秋、明月、松、清泉、石、竹、浣女、莲、渔舟，自然清新，如同信手拈来，而淡远之境自见。

诗人年少，聪颖过人，精通诗、书、画、音乐。后参禅悟理，学庄信道。年轻时曾有过远大的政治抱负，希望有一番作为，但宦海浮沉，人生无常，诗人屡遭挫折，中晚年对官场之事也渐渐看淡，吃斋念佛，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旧唐书·本传》说他：“退朝之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而这首诗，正是诗人中晚年心境的写照。

时光飞逝，春已走远，一转身，已是秋意满满了。春是美的、生机勃勃的，怎不让人深切地怀念呢。但秋、这新雨后的秋，不也很美吗！

其实，无论春夏秋冬。美，就在你的心眸里，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