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十五晚年宴”，或曰，“早过十五晚过年（过了十五好种田）”，本地的传统习俗。确实，年里年外都吃得喝得差不多了，青年壮年远走高飞得也差不多了，就没啥好“拖泥带水、磨磨蹭蹭”的了。太阳老高，鞭炮就开始炸响…简单而又匆匆吃过，努力重拾少年兴致，骑车上街观灯去！

       今宵固始县城，复现观灯人潮。陈元光广场一带，二十年来，一直强调红与绿的“规矩”；也曾被一波波人流驻足围观，现在则单调得让人望一眼稍愣神就会急着起行。热闹处还得数“秀水”和“根亲”。步行、电单和轿车，四面八方，向心向心，走个不停…里百层外百层，千米之外已难掉头转身，秀水园门根本无法靠近，漫天的烟花只能在那掌中屛里寻。大街亮堂拥堵小巷暗淡人稀（已不像我们小时候的乡下，孩子们提着纸糊的蜡烛灯笼，排成队儿唱着歌，越是旮旯角落隐蔽处，越是要去、要照、反复照！“照、照、照蚊子，蚊子死在床头前；照、照、照蝎子，蝎子死在墙裂里；照、照、照蜈蚣，蜈蚣死在墙缝中；照、照、照虱子…跳蚤，照死一切害人虫！”），三打九转再往根亲园…高楼环峙小车横陈，直视无碍的只有孔明灯带着愿景冉冉飘升：爱情事业，心想事成；见者同喜，大吉大利！这地也够热闹了，热闹得也无法接近了！人戏锣鼓鱼戏罾，爱热闹“人畜”皆然。问题是，我们想凑热闹也冲不上去呀，还有必要凑热闹吗？转得够远够久了，逃离烦嚣打道回府吧！真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转身不久便是“大道至简”了！正满速畅行，成功大桥突然闪耀眼前！刚刚竣工，处处清新亮丽；桥长且宽，灯高且明…如婚礼新娘，光芒万丈；又如仙女飞临，美妙浩渺！不仅有桥头“灯堡”，桥栏灯柱，桥上烟花飞绽，而且可平视远方，极目骋怀，而且南北四桥，东西两岸，灯亮柱头，光映水底，或赤或橙，连线成片，随波荡漾，美轮美奂…清寒空阔，别为一景！

       当今，灯是不缺的，包括乡下。当然，城里的民宅，不仅需处有灯，而且灯有造型，光多色彩。城市的路灯，太阳能的少，传统电源的多。主干道上，高者橙黄泛着金光，中间灯笼或球状或桶状或为扁平中国结状横成排纵成串红的热烈黄的高贵，低者有商家厅堂橱窗店牌墙衣温和明亮或霓虹闪烁，贴地的车灯更是白黄红移动变换…平时已是多层次、立体化，节日期间更是抖擞精神，甚至通宵达旦，尽显气派豪华…还要竞逐远方，号称观灯，何也？

       这里所说的灯，不是近世的气灯、电灯，也不是古代的油灯，而应是烛灯；有特殊身份，却也不是矿灯、龙灯或宫灯，而是元宵节的烛火灯笼！元夜挂灯、玩灯、赏灯，宋朝人是比较热衷、在行的；那场面，实在是相当热闹、非常盛大的。比如“花市灯如昼”，再如“…花千树…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后来呢？后来变化是必然的。如今，灯笼还有，烛火已不多了，尤其是元夜烛火灯笼，基本上见不到了！我们少时，乡下落后，玩的也还是传统的灯笼，但热闹有限，寄托的驱邪除害的愿望则很强烈。那时的县城，当然要热闹得多：每年的元宵节单位门口都会摆放着工业品的各种造型的电炽花灯；有时当局还会在大街上或宽敞平坦之处，比如东大店经北大街到中山大街（特别是其中段南边的篮球场）直至西关，蓼北路西延后的新街…搭起灯谜长龙阵。孩子们由提着烛灯到提着载歌载舞的电源的动物状塑料“灯笼”，兴致勃勃；大人们领着孩子东张西望，猜谜语、讲故事，但其兴致并没有孩童们高涨…热闹的是人头攒动，延续的只是某些形式，古风旧韵已然飘渺难寻。

       北风不大不小地吹推着，乌云不紧不慢地飘移着，星月若隐若现，使地上人间的灯火辉煌烟花璀璨更为凸显…今次，延绵三年的疫情突然峰回路转初步散去，政府又法外开恩微调“禁放”之令，人们犹疑中拨开了压抑情绪的阀门，有些激动有些夸张有些不适应…过年团聚，爆竹声声，盛况久违；拜年问候，也是轿车堵路、出一屋进一屋的…平时并不缺吃少叙，外加可能的心有余悸，喧嚣中似有缺欠：都是来去匆匆；吃喝玩乐、温馨祥和等等的年味仍显淡薄，上公园逛大街看电影倒颇时兴…这上元夜户外狂欢、火树银花竟成了很多人勇往直前的因由和最大的看点！虽有鞭炮，更有烟花，却少灯笼，更缺游走的烛火！没有古意，找不到传统，但有惊艳和热闹：拥挤难进前，寥廓“星”满天；听着炸裂起舞，看着绽放欢呼…拍照片、录视频，发圈子、传抖音，手舞足蹈，如醉如痴！

       孩子们多是浮光掠影，容易欢喜激动；成年人似乎稳重得多，或因有感触在思考…确实，看那鞭炮，平时“卷卷”不止，似在瘦身聚力；总是沉默无语，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声震八方之时，却也粉身碎骨，一地纸屑垃圾（爆竹易碎）！烟花枝枝，静待方箱，如闺中淑女；一旦点燃，春意爆墙，绚丽异常…然极短暂（烟花易冷）！反向观之，虽极短暂，却很灿烂！花开叶落，自然平常。有人赞花开，有人伤叶落…人性使然。人生一世，是平淡长久还是壮烈一时？草木一秋，若无花开锦绣，那是没有机会还是缺乏能力？这四季的俯首挣攒，过年时却放狂挥霍；半年的准备，旬余节期便消费殆尽…爆竹、烟花、年节、人生，幕后关联性很大呢！人们放着爆竹、烟花，过着年节，思考着人生（听响过年节，看“花”思人生，活动寄心愿…）…时代变换，人世轮回，年节演进，精神脉传！饕餮盛宴、奔驰狂欢、阖家团圆、竹爆花绽、灯笼火树…人类在人性在，年节韵味当也在。

        王忠民  2023-02-05 元夜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