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清晨的布鲁日钟楼。

对布鲁日的印象就是冷。盛夏的布鲁日，不到摄氏二十度，冷雨中满城萧索，我穿上了夏季旅行中所带的最厚的运动外套，双手抱肩仍然瑟瑟发抖。正在自我检讨体质太差时，看到街头有穿薄羽绒服的高大欧洲男生出没，顿时释然。

布鲁日Brugue，这个中世纪的西欧小城坐落在比利时北部靠近荷兰又靠近海岸线的地方。欧洲很有趣的一个现象就是区域间的差异有时大于国家间的差异。不难理解，欧洲国家多，自古分分合合，各国之间历史宗教人种各种渊源。好在欧盟的成立打破了国境线的壁垒，于是在欧洲旅行，国家界限越发薄弱，尤其是处在几国交界处的区域，文化历史习俗气候风光饮食习惯都接近，几乎觉察不出国家之间的差异。布鲁日所在的佛兰德地区也是如此，它位于比利时北部，近海岸线。稍向东北就到了荷兰边界，沿海岸线向东南不远便是敦刻尔克，对岸就是英格兰。这样一个位置，自然与英、法、荷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布鲁日的问题在于它的繁荣来得太早，至今，这个世遗小城仍然顶着中世纪古城的帽子。这座城始建于12世纪，毛纺织业和贸易为这里带来了繁荣。因为靠近海岸线，迅速发展起海上贸易。十四世纪初，这里便成立了证券交易所，这一高大上行业的确立使得这里成为低地国家的金融中心。而彼时，欧洲大陆那些繁荣过又衰败、抑或是一直繁荣至今的金融城市经济中心，都还处在中世纪的黑暗中。

布鲁日的繁华维持了三四个世纪，它的衰败始于十六世纪，海道淤积使得它海上贸易中心的地位渐失。而后的工业革命，使得欧洲的发展突飞猛进，并催生出一批著名的都会，而布鲁日在这一场从中世纪到现代工业社会的大发展中竟然未能占得一点先机，反而开始陨落。大抵城市也是有气数的，最多各领风骚三五百年。

所幸，布鲁日在日后的发展中虽然辉煌不再，却也逃脱了近现代动荡中的劫难。也因此，布鲁日得以以完整的中世纪古城面对今天的世界，给了我们一个机会观察中世纪的城市尺度和建筑。

布鲁日老城中心钟楼，小底座上面竖起的高大建筑，城中地标，老远就看的到。其实下面的基座也是四面围合占了整个街区的一个大建筑，只是高度不够，这个立面看上去比较小而已。

钟楼脚下。高大亦有细节。

钟楼旁边的市政厅。布鲁日的盛景多集中在城中心这座广场上：市政厅、钟楼、教堂、集市。。。典型的中世纪建筑，却古中纳新，广场上一座坡前卫的玻璃折面雕塑反映着周围古老的片段。

圣血教堂，不大的教堂，用了Basilica这个字，看上去地位颇高。门厅的金碧辉煌在那日的冷雨黯淡中颇醒目。旁边这间红门红窗框的不知是否教堂一部分，气息有几分像民居，尤其是门口的自行车。能和这样的大教堂比邻也是颇有趣一件事。

布鲁日有北方威尼斯之称，可是八月的布鲁日，完全看不到威尼斯那份繁盛热烈。建筑物直直插入河道中，少了岸边步行道，便冷清许多。微雨中仍不少人坐在对岸户外酒吧一角，身上的装束很让人怀疑此时的季节。隔了河道我在冷风中兀自瑟瑟。

布鲁日是典型的西欧中世纪老城，城市规划将沿街的地块划成标准块，每栋建筑山墙临街。标准宽度限高的山墙便有了千变万化的表情，是秩序中的多样化。转角处接出来的这个窄窄开间，首层是城市的过街楼，上面的建筑和屋顶非常耐看。可以想象中世纪布鲁日的繁盛，必是寸土寸金，这窄窄的一条，充分利用了城市土地，将公共与私有解决得都非常到位，成了城市一景。这是我们的城市今天都没有学到的。

越南餐厅，欧洲人眼中的东方风格跟我们自己的认知很有些不同，外观没有餐厅的烟火气，倒有几分似古董店。东南亚曾被殖民过的地方也常见到类似风格。

旧中有新，新建筑的尺度很尊重这个城市。

古老中的前卫

冷雨中跑到商业区，希望沾一点热闹与温暖。果然不失望，简直活色生香。这般丰乳肥臀，会让人爱不释口的。

比利时的蕾丝是出了名了，商业区橱窗布置得都很质朴，已经让我移不动步了，价格竟然也很好。最后一个橱窗里更有古董蕾丝和织造蕾丝的工具展示，看得我目不转睛。比利时蕾丝和婚纱大概是很多女孩子小时候都有过的梦想。

某间酒吧门外。比利时啤酒名动天下，可惜本人不嗜啤酒，完全不解此物风情。只在门外留一张片。

是日周末，市政厅前广场早已搭起临时舞台，冷雨也挡不住观众的热情，广场上早早塞满了人。欧洲的夏日便是如此，人们尽享长昼，所缺的只是一点阳光。

河岸边一方湿漉漉的小天地，自得其乐。任是谁由此经过都要驻足几分。

巷间看到这个小酒店。老城中的旧建筑改建极有型格，它对老城尺度表达了充分的敬意，而材料与工艺充满了现代精神。这是老欧洲对我充满吸引力的原因，念旧纳新，虽然发展已经放缓，但不多的新东西充分反映了当代的艺术技术水准，不断为未来创造新经典。这是骨子里的文化自信，时代和潮流来去匆匆，但它们的发展有一脉相承的东西，不鄙薄既往，不惧怕未来。

翌日晨，临走前再度出门，却发现阳光爬上空荡荡街巷的建筑物顶部。

 







再度回到市中心广场。昨日冷雨中黯淡的建筑物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样貌，果然要有光。

此时的钟楼大部分仍在逆光中，却和阴霾下没有层次的黯淡不同。广场中间的玻璃体雕塑先声夺人，已经开始熠熠发光了。

未几晨光已入巷间，这才是欧洲盛夏该有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