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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深情是一桩悲剧

    闲置近三年的教室里满布灰尘，全黑的桌面已差不多被尘埃遮成了浅褐色。一开风扇，尘土飞扬，呛得无法呼吸，只好硬着头皮在大热天抹桌子。桌子显然已经有过无数个主人，任凭他们在身上涂鸦，多数都是“某某某我喜欢你”一类，毫无内容，毫无新意。

    何久熹一直觉得即使毕业了也可以随时联系以前的同学，但这才是第一天，她就发觉一切根本不是这样的。所有的东西都是陌生的，陌生的脸陌生的教室，她全然找不到从前的痕迹。若是以前大扫除的时候，身旁总会有他和她一起说笑话给对方听，如今面对身边的人，她甚至不知如何开口。

    她早知道自己和林生不可能会有什么太完美的未来，他们本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只是他阴差阳错地因为父母的工作原因从深圳转到这座小城里的某所学校，她闷头读书对其他的事情不闻不问，而他万众瞩目。就算他们毕业之后还在同一所学校，三年后也注定要分别——深圳的分数线低，他可以很轻松就考得上很好的学校，然而在这座小城则需要拼命一般，你死我活。他说他要有最完美的未来，所以要尽一切可能考到理想的学府。只是她没有想到，本该三年之后才发生的事情，现在提早了这么多。她只好安慰自己，早些接受可以给以后更多习惯的时间。

    当初是如何认识的，何久熹不太能想的起来，依稀记得他到班级的第一天就有很多女生围观，短短几个小时就已经和一群男生称兄道弟，而她嗤之以鼻。横竖都是一个人，到底会有何不同，这是她对林生的第一评价。林生长得比同龄的男生要高很多，如果不是还未完全成熟的脸，已经几乎和老师没有两样。

    每次看到林生，她就有一种压迫感，心想最好这两年都不要和他有什么交涉。结果林生被调到她的正后方坐，之后又顺理成章地拿她的作业抄，巧妙地故意错几道题，老师也一直都没有发现。然后的事情，都平凡得不足一提。

    回想和他同处的那几年时光，似乎也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特别，都总归是一场阴差阳错。

二。想而不问

    按高矮顺序编排好了座位，何久熹恰好坐在倒数几排的角落里，这是她最喜欢的位置，上课时偷偷写作业百分之九十九都不会被发现，不像以前被老师放下最中间的位置，打个哈欠都要胆战心惊。

    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何久熹也不是一个习惯主动搭话的人，所以一直沉默不说话，缩在自己的角落里写小说，厚厚的一本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写完。直到旁边的男生戳了戳她的胳膊，向她自我介绍了一番，她才开始说在这个学校的第一句话。“我是神奇的姚壹，你叫什么名字？”“何久熹，这么写……”“嘿你看你斜前方的那个妹子，她的本子和你的一样。”何久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是一模一样的本子。

    然后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和当初毕业的时候一样，何久熹和林生把早已烂熟于心的对方的联系方式，一笔一划认真地写在同学录上，何久熹写了满满一页的留言，而林生只写了一句“不要忘记我”。那时以为可以留存到永远的联系方式，到最后还是变成一串单纯的数字而已。

    “你喜欢写小说？”“嗯。”“我喜欢看。”“……”

    何久熹经常在博客上写一些文字，最近她写的较多的就是关于她和林生的事，平时在一起的时候并没觉得有这么多可以写出来的事情，可是一动笔便发现停也停不住，几个月累积下来也有了三万多字的类似于情书的文字。这些文字，她没有给林生看过，林生也不知道她的博客地址，所以这便成为她的秘密。她一直认为，喜欢一个人的情愫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另一个人没有必要知道，自己也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而去打扰别人。

    写给林生的文字，文字中的男主没有看过，作为旁观者的姚壹却都一字不落地看完了，还对她说：“怎么写的那么含蓄嘛，如果你不告诉我这是情书我还看不出来，既然喜欢就应该大声的说‘我想要拥有你’才对啊。我智商这么高的人都得看这么认真才看懂，那小子估计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对于姚壹的话，何久熹不置可否。

    一恍已经是一个学期过去了，原来他们每个星期六都会聚在一起，现在缩短了这么多。何久熹知道过去的时间越长，他们见面的机会就会越少，直至没有。每次都是林生打电话来约她出去，她也每次都答应，即使她相信只要自己向林生发出邀请，林生肯定会像自己答应他一样出来玩，但她还是没有主动的勇气。

三。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姚壹是她在这所学校认识的第一个人，又占据良好的地理位置，于是两人的关系一向很好，甚至没有过任何吵架。如果说她和林生是两条路上的人，那么她和姚壹就注定会背着背包一同旅行；她和林生同处的时候总会措一番辞以保气氛周全，而她和姚壹在一起时从不用想这么复杂，因为彼此半斤八两，想什么即使掩饰都躲不了对方的眼。

    何久熹看到过一句话：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喜欢的人都很像你。她说不清自己是否对姚壹又这份情愫，如果暂且认可的话，那是否又证明自己从未真心喜欢过林生，那几年的时光不过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心思过为沉重总会使身体的其他方面也变得沉重起来，跑步的时候姚壹发现了她的异样，就给她说了几个段子，但她还是没有什么改变的迹象。“是不是又在想那个林生啊，小久熹你给他写了这么多，我和你也同学快两年了你都不给我写，我很生气，他哪儿比我好了……喂你怎么……”何久熹不知道自己是听到了哪个令自己敏感的词而一下子没注意摔在了塑胶跑道上，膝盖上磨出了一块红红的印子，她想用手拍掉伤口上粘到的小石子，却被姚壹拦住了。“你个笨蛋不知道这样很痛吗？我看着都痛！这个要到校医那里去搽药啦你自己怎么弄得好。”“用水洗一下就好……”“还狡辩！”

    姚壹说要背她去校医室，但她磨磨蹭蹭不肯到他背上。“我自己去就行了。”“放心啦就你这体重我还暂时能承受，再长个几斤可别再找我。”何久熹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体重，而是自己很怕痒，别人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腰部她都会吓得跳起来乱窜。她小心地趴在姚壹背上，结果姚壹刚开始走她就条件反射地一脚踹过去，正好提到姚壹的小腿上，两个人都摔到地上。“你……你在干嘛？”姚壹站起来拍拍裤子，不理解地看着她。“怕痒……”

    最后还是只能半拖半拽地把何久熹送到校医室，校医不在，姚壹只好自己给她清洗伤口涂药水。

    通常情况下当有人得知她怕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挠挠她的后颈试一试，但是姚壹没有。

四。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有一段日子何久熹喜欢看中央六台的佳片有约，记下片名后在电脑上下载下来有空时翻出来看。相比起电影院，她更习惯在电脑上看，任何情愫，都和只在电影前的她自己有关。

    “我们一起看电影怎么样？”“好啊，在哪个电影院？好像四中那边的电影票在打折。”“……在电脑上看怎么样？”“嗯，可以。”姚壹回答得十分干脆。

    星期六他们约了在学校旁边的奶茶店，姚壹抱着他的笔记本，和她一起看她推荐的那一部电影。电影的名字是《返老还童》，大概讲述了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老头，然后越来越年轻，直到死亡时，他变成了婴儿，安睡在自己的爱人怀中。男主和女主相遇又分离，分离又相遇，各自换了几个伴侣，却始终无法满足内心的期盼，直到他们终于在一起，才有了最终的归宿。

    看完后何久熹已是满脸泪水，她不明白是哪里触碰到了她敏感的内心，也许一直都有，而在最后一刻决堤。姚壹在网上搜了一些关于电影的评价，有些人说他们应该从开始到结束都爱着对方而不能有其他的伴侣，才是对最忠贞爱情的解释。“你觉得是这样吗？”姚壹问。何久熹摇摇头：“有些永远等不到的，还是不等罢了。”

    当初林生把她从只有学习的生活中带出来，告诉她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有趣的东西，告诉她以前从不知道的八卦，当时她随声附和，看起来似乎很喜欢，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真的喜欢吗？他们的命运必定截然不同，甚至背道而驰。他和她就如同从两个点出发，向同一个中心靠拢，接近之后，又沿着刚才的方向，由同一个目标变成了分道扬镳。

    他给的温暖像月光一般，终不是令人感到真切。日复一日升起落下，终是得不到。

    惟有触手可及的深情，才等得起，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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