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 龙 池

朱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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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莲蕾菩萨像”，刻于唐代，1952年出土于西安市东关景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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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龙池是一条老街巷，在东关鸡市拐往东，路北南北走向。它南接柿园路，北抵长乐坊。

景龙池是唐代留传下来的一个名字，历史非常久远。元代骆天骧《类编长安志》卷三，有一首唐开元时期蔡孚的《龙池篇》，有龙池“改为景龙池，语讹为九龙池”之说。其名之由来，通常有两种说法：其一由“井龙池”谐音雅化而来；其二因为该水域于唐中宗在位时水面扩大，所以名字选了中宗年号的“景龙”。

景龙池名字演变很有历史，曾叫过隆庆池、井龙池、龙池、兴庆池等。据史料记载，在武则天统治时期，此地有一口井溢出水来，加上雨水积涝，在隆庆坊低洼处形成大水池，池面数十顷。因为地处隆庆坊，所以叫做隆庆池，又因是井水溢出，还被称为井龙池。

据《长安地名录》记载：武则天在位时，此地有井，溢水成池。因此池日益滋广，至唐中宗时已占地数顷，深数丈。池面形成后，有传说称池面云气弥漫，有黄龙腾空而起，被人们视为祥瑞之兆。所以这池水，也被叫做龙池。又据清代徐松著《唐两京城坊考》中有：隆庆池“本是平地，唐垂拱、载初年间（公元685一689），雨水流成小池，后又引龙首渠灌之。开元二年（公元714）此坊置宫后，称该池为龙池。”唐代蔡孚《享龙池乐章》诗中有：“帝宅王家大道旁，神马龙龟涌圣泉。”

大足元年（公元701年），是武则天称帝后的第十二个年号。相王李旦（即后来的唐睿宗）的五个儿子宁王宪、申王、临淄王李隆基、岐王范、薛王业等五王从幸西京，被赐宅居住在隆庆坊一带，景龙池也因为“五王子宅”被称为“五王子池”。后来，通过发动两次军事政变，李隆基登上帝位。因之，景龙池所谓腾空而起的黄龙就被附会到李隆基身上。

《旧唐书·音乐志》载：“玄宗龙潜之时，宅在隆庆坊。”“玄宗正位，以坊为宫，池水逾大，弥漫数里。”又据《新唐书·音乐志》载：“初，帝赐第隆庆坊，坊南之地变为池，中宗常泛舟以厌其祥。帝即位，作龙池乐，舞者十二人，冠芙蓉冠，蹑履，备用雅乐，唯无磬。”宋代司马光《资治通鉴》卷二〇九唐纪中载：“则天之世，长安城东隅民王纯家井溢，浸成大池数十顷，号隆庆池。相王子五王列第于其北，望气者言：‘常郁郁有帝王气，比日尤甚。’乙未，上幸隆庆池，结彩为楼，宴侍臣，泛舟戏象以厌之。”

其中“中宗常泛舟以厌其祥”“泛舟戏象以厌之”， 实为以图镇压龙池中“常郁郁有帝王气”。但以龙压龙，也阻不住李隆基龙腾之势。

李隆基登基称帝。他的四个兄弟立即献宅，搬离隆庆坊。为避玄宗名讳，隆庆坊改名兴庆坊。开元二年（公元714年），在兴庆坊修建兴庆宫。作为唐长安城三大内宫之一，相对于西内太极宫、东内大明宫，兴庆宫被称为南内。

唐时龙池旁立有《龙池圣德颂》碑。《唐会要》称：“二十三年五月一日，宗子请率月俸于兴庆宫建《龙池圣德颂》，以纪符命。望令皇太子、中书令张九龄、礼部尚书李林甫充检校使。从之。五日，宗子请令宁王宪题额，侍中裴耀卿充模勒使。”

如今的景龙池正在兴庆宫内，是兴庆宫内重要的水域景致，现景龙池尚能找到一丝痕迹，那就是玄宗观鱼台遗址。

玄宗观鱼台遗址位于景龙池北口路西，那里，现在是一座老母庙遗迹。老母庙外的石碑上介绍说：根据《碑林文史资料》第四辑记载，此处为唐兴庆宫的楼台遗址，传为玄宗观鱼台。明清时，供奉观音菩萨（俗称老母），人称老母庙。清末民国初，曾为尼姑庵。庵内供奉汉白玉雕像一尊，现收藏于碑林博物馆。这尊汉白玉雕像即“持莲蕾菩萨像”，刻于唐代，距今1300多年。1952年出土于西安市东关景龙池。这尊菩萨像，神态安详，呈静思状。双目微闭，头微右倾，挽高髻，发丝清晰可见。头戴饰有珍珠的宝冠，坐于双层束腰莲台之上。衣带自后向前垂落于双臂，右经腋下飘于莲台两侧座上。双臂屈肘于腹前，双腕带宝珠饰物，左手握莲蕾枝紧贴于腹。整件作品雕饰技法纯熟，为唐代菩萨造像的经典之作。

我还见到一幅老照片，照的是老母庙的一处附属建筑，山墙上有“砖雕麒麟”，可惜已拆除。

1974年，景龙池还出土一件元代中期铜制手铳，为青铜铸制，形体较小，呈细长管状，由前膛、药室和尾銎组成。中部有火门，尾銎可安木柄，用于手持。

根据铳中所含火药判断，此铳可能是中国现存最早的火药实物。

景龙池“文革”改名为更新九巷，1973年后恢复原名。如今在巷中间路东，塑有一条石雕巨龙，呈跃然腾起状，似乎就要飞离地面，栩栩如生。

西安商家有我最好朋友 “商家三兄弟”的子雍、子周、子秦，他们都出生在这里。商子雍先后担任西安市文联副主席、省杂文学会会长等职。其二弟子周曾任陕西省肿瘤医院院长、陕西省肿瘤研究所所长，退休后还被西安最大的民营医院长安医院，聘为主管医务的副院长。三弟子秦现任陕西省诗词学会副会长、陕西省赋学学会会长、西安市作协副主席等，以一首诗歌《我是狼孩》扬名，成为反思“文革”的经典。

    “商家三兄弟”的父亲名商剑青，曾在南京国民政府国防部任职，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到陕西铜川市建筑陶瓷厂工作。商老先生是铜川耀州窑最早的发现者之一。五十年代初在国家文物局主办的刊物《文物通讯》上发表了关于考证耀州窑地址的文章，为发现耀州窑的第一篇文章。

他们的母亲初中毕业入河北省大名府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后在当地学校执教。后因学校歧视女教师愤而辞职赴北平读书，入国民政府教育部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毕业后留学校附小执教。商氏一门，可谓书香门弟。

他父母亲抗战时的1940年后搬到景龙池的，先住上巷10号，后搬入景龙池下巷36号，一住就是二十二年。所谓景龙池上巷向西连着索罗巷，下巷向北到长乐路。景龙池还有两条东西走向的小巷子，一条是窦府巷，一条是八家巷。

这里需要补充说一句的是，西安莲湖区的西关也有一条八家巷，雁塔区鱼化寨还有一条八家巷，加上西安城中心的西华门十字的八家巷，后宰门街一带，也曾有一条八家巷，以及西安市雁塔区北山门八家巷和西安灞桥区灞桥镇务庄的八家巷，西安至少有7个同名的八家巷，务庄还流传着“七堡八围墙，中间夹个八家巷”民谣。这些都让人料想不到，之间有什渊源呢？让人颇感神秘。可惜景龙池的八家巷、后宰门的八家巷已于先后拆迁，没有一丝影迹了，而其它五条八家巷上网还能查到名字。

明清之后景龙池已衰落得一塌糊涂，但这条曾经简陋至极，到上世纪六十年代仍是“黄土路下雨天泥泞不堪”的老街巷，仍有不少名家大腕在此寓居。例如著名戏剧家、戏曲教育家封至模先生，（祖籍长安），于1893年12月出生于景龙池。封先生北平美术专科学校毕业。曾担任过易俗社教务主任、编辑、导演等。正当日寇入侵，国难当头之际他编写了秦腔剧本《山河破碎》《还我河山》，显示了他爱国主义的民族情怀。著有《秦腔声韵初探》《中国戏曲大词典》《秦腔剧目汇考《秦腔概论》等。

封至模先生与居住在景龙池35号的戏剧文艺工作者马公弢先生（1897-1973年），是孩提之交。长大后成为志同道合的挚友。他俩与友人共同创办学校、刊物，集资建成“西安饭店”（今西安饭庄前身）、西安第一家正规的电影院阿房宫电影院、筹组西安最早的话剧社、培养京剧人才的夏声戏校和《夏声》戏剧月刊等。其中与景龙池有关系的是在景龙池北口的老母庙创办了“景龙小学”，后又在柿园坊创办了“景龙中学”。

另外，1936年10月11日,在易俗社露天剧场成立了西安实验话剧团。发起人中就有张寒晖、封至模、周伯勋、王淡如等。其中王淡如先生（1899-1974年），剧作家、出版家，当年也居住在景龙池。1932年后被《大公报》聘为驻西安特约记者。1949年，王淡如先生创办长安书店，以出版秦腔为主的各种文艺演唱材料，1961年7月长安书店并入东风文艺出版社，曾任东风文艺戏曲编辑室副主任。他还创作了《东郭救娘》《吕母起义》《蔡伦》《五谷丰登》《秀女结婚》等秦腔剧本。

景龙池，这块千年前无比尊贵、辉煌的地方，如今已变化得谁也难以认识。因为，如果一条老街上的建筑实体消失，或是街巷功能改变，人们对老街的记忆就会出现断裂，多亏这里还有一点点遗迹，能勾起人们对盛唐的想像和追忆。

景龙池，这条如今西安城中很不起眼小巷，因了名字有“龙”而不同凡响，文脉深厚，也成了藏龙卧虎、人杰地灵的一条老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