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年来到，大我九岁的姐姐快要八十又四了，算是老姐了吧。一年没见到老姐，心里一直惦记着她，总盼着能去看看她。这个心愿，终于在大年初一，实现了。
今正月初一，公历1月29日，天格外晴好。蔚蓝的空中飘着几缕白云，气温也从午夜的3，一下蹿升到16。在小女家里，我从龙年最后一夜，睡到蛇年第一个清晨。醒来时，只见宽大的玻璃窗上，洒满金灿灿的阳光，心里啊，当即涌起一阵暖意。
“新年的头一天，就这么好天气，可是个好兆头啊！”我一边想着，一边翻身起床，准备按原定计划，去给老姐拜年了。
初一拜兄弟姊妹，是我们老家人的习俗，也是我们这些年来，一直坚持的惯例。只要年前能到长沙，正月初一这天，我就会和老伴一起，去看望姐姐的。今年呢，更是不例
上午九点多，吃过小子提前准备的早餐，我们便坐上他开的车，从小女家出发了。车子驶过湘江三桥后，很快就到了河西德润园小区。十点钟，我们刚在楼下打电话，外甥一文就和媳妇小杨快步下楼，热情地把我们迎了上去。
走进姐姐家，看到她孙女丹丹——一位十分清秀漂亮的姑娘，正陪在奶奶身边向我们打招呼。屋里虽然温馨，但看到姐姐斜倚在沙发上，我心里不由一紧。只见她戴着米黄色的毛线帽，眼神不如从前明亮，比去年这个时候又憔悴了许多。
长姐如母。我们一进门，就和老伴、儿子一起向老人家问好，拱手拜年。可姐姐呢，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应我们，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外甥媳妇几次俯身告诉她：“娘老子，舅舅舅妈他们来看您啦！”可姐姐呢，也只是轻轻颔首。看着姐姐老成这个样子了，我的心里一阵酸楚。
真不敢相信，三年前的姐姐，刚过八十岁时，就出现了健忘症。还记得更早的时候，每次我们来看她，只要在楼下喊一声外甥的名字，她就会高兴地首先迎出来，拉着我们的手，让我们坐在她身边，还不停地问起来：“哥哥还好吗？”“你们和你二哥近来联系了没有？”“小老弟怎么样？”
可惜，自从大前年五月，八十八岁的大哥去世后，姐姐的身体就每况愈下。那时二哥一家特地绕道来看她，本想瞒着大哥去世的消息，怕她承受不住，谁知那时她已经开始认不得人了。前年我们拜年时，她显得有些迟钝；去年正月初一，我把和姐姐在一起的视频发给小外甥辉辉看看，只听他难过地说道：“年前我去看娘老子，她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想到这些，我不禁更加怀念从前的姐姐——那个十分聪慧、能干、总是把我们放在心上的姐姐。
记得1958年秋天，姐姐辞去家乡五百人大食堂事务员的工作，和十几个女同学步行六十里路到常德，报考长沙铁路系统。结果，只有她一人有幸考上了。当年八岁的我，舍不得姐姐离家，就跟着爹爹到县城送她。可以说，我是姐姐一手带大的。
工作后，姐姐每年都会回来看我们。每隔两年，她还会接母亲和弟弟去长沙住上半年，让母亲调养身体。三年自然灾害时的第三年，她还接我和父亲在她那里住过一个月。后来，当在农村唯一务农的弟弟患上严重的中耳炎，需要立即开颅手术时，姐姐急得睡不着觉，接连发电报催他去长沙，到湘雅医院治疗。所有费用和照顾事宜，都是她一手张罗。弟弟常说，他的命是姐姐救回来的。
这话不假。农民伯伯家里出生的我们兄弟姊妹五人，半饥半饱的生活，虽靠着奋斗，大的四个先后参加了工作，但大哥在1962年干部下放时回家务农，又遭嫂嫂病故，家里一贫如洗；二哥大专毕业后在湘西工作，家庭人口多，负担很重；八十年代中期，我和爱人每月工资加起来才百多块钱，要养活一家老小七口，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要不是姐姐两次筹钱、两次救弟弟，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如今，看着老姐记忆日渐模糊，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我心里揪得紧紧的。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除了心疼，我什么也做不了。幸好姐姐的孩子们都很孝顺，尽心照顾着她，不然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给姐姐拜年后，心情并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午后的阳光温暖地照耀着大地，可我的心里却沉甸甸的。面对最亲的姐姐，我却无能为力。好人总怕病来磨，何况是自己的姐姐！真希望有一天，世上能出现改善老年人生活质量的灵丹妙药，让像姐姐这样既有孝心、又照顾我们的亲人，能够安享晚年，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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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1-23 23:3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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