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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卷本的《你在高原》《家族》是其第一部)

     前年获得茅盾文学奖的状元之作，即张炜的宏篇巨制《你在高原》，读时，确实让人感到震撼。而读其中第一部，即《家族》，尤其令人震颤不已。

    这是为何？我想关键之处，是其故事的悲怆，让人极度伤感后，给人沉思与惊醒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深刻了。

    读《家族》时，让人一下就记起鲁迅先生那的名言似的定义。他说：“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毁灭给人看！”这部书的立足点，大概正是如此吧。在书中，那为半岛人民争取解放的功臣宁珂和他的岳丈曲予，不仅没有真正享受到胜利的喜悦，反而“被自己人__被胜利者关进牢中”，或遭自己最信任、最维护的人的“可耻的谋杀”。这令人万万料不到的残酷结局，难道不让读者感到特别惊恐、伤感与思绪万千吗？宁珂之子、故事主人公宁伽与自己敬重的导师朱亚，以及导师的导师陶明教授，都遭到裴济和黄湘暗中的打击、迫害，联想到现实中，如此司空见惯的丑恶现象，难道不让现时的我们，感到十分地痛恨与警觉此类悲剧的发生吗？

    为了能较好地说明曲予与宁轲，即这对翁婿遭冤屈的深层内幕，笔者不妨在此就小说中已表明的意思，稍稍探讨一下殷弓和“飞脚”他们，看看这两个“胜利者”的真正嘴脸，到底如何吧！

    先说殷弓！

    殷弓者，何许人也？

    为了认识这个人，不妨先读读书中几段“我”对他的看法吧！

    __好好琢磨下这个人吧。他会这样记录殷弓：一个专心于残酷斗争的人，一个军人、地下工作者，一个钢铁做成的人、百折不挠的强者，一个冷如寒冰的人、忘恩负义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名垂青史的功臣、一个被战友救下性命却最终对其袖手旁观的人，一个高官、一个双手粘满鲜血而得到善终的人。

    __无论曲府还是宁府，可能都会诅咒他。

    __殷弓身上凝聚着一个时代的隐秘。他浑身都生满了心眼。

    __他是由一些极其矛盾的东西构成的。

    __在他的眼里，曲府是一个奇怪的、罪恶的存在。

    __曲府让殷弓为难的是，这里住了一位绅士，而且又受到上级的明令保护，因为这个人对我们的事业提供了难以估价的巨大帮助；特别令殷弓难以忽略的是，这个姓曲的老爷和他的翁婿一起，挽救了自己仅有一次的生命。

    __曲府里，漂亮女人太多！他知道，如果他有绝对的、不受干扰不打折扣的决定权，那么他将她们毫不留情地打发到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那时候她们想嫁个粗手大脚的山民都不成。

    __殷弓对曲府宅院里的仆人、茶、书房，还有盛开的白玉兰，一切都厌恶到了极点。让他特别不能容忍的是后来，自己的战友竟然娶走了曲府里的小姐。……那么好吧，清算和焚烧的日子一旦来临，末日审判也将同时来临，你们可不要害怕。你们瑟瑟打抖的日子为期不远了__这不是预言，这是规律、是真理！

    __殷弓与那个文艺兵组成了一个家庭。当他们正在耐心地，一个接一个地生出自己那六个儿子时，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宁珂却要经受一场接一场的生死考验。宁珂在监狱里，大山劳改中，后来又在海边的监督劳动中挣扎。看吧，这就是报应。殷弓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只是从不提起往事，不提一个人的名字。

    __他（指殷弓）死了，讣告发在了一份大报上，连同那张令人生畏的黑白照片。

    从上所举，不难看出，这殷弓，就如其读音“阴功”一样，是个阴沉、阴暗、阴恶之心态很强的人。虽然前半生为半岛的解放立下了不朽功勋，可解放后身处高官厚禄之时，位高权重的他，却使自己那阴狠的性格进一步扭曲，成了一个心术不正、心狠手辣的变态人，从而走向了对自己人完全阴毒的一面，成了一个被鞭挞的可恶之人！

    试想，一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又对推翻港城金志反动军政武装、全力支持八一支队行动，而无私奉献曲府全家的曲予先生，尚且那样憎恶、并蓄意谋害之，可想而知，这是一个何等变态而阴毒之人！

    试想，一个对自己也有救命之恩，并且为革命出生入死，对自己敬重有加的战友、主要助手，为半岛解放容忍自己诱骗他的如慈母大恩般的阿萍奶奶上当、诱杀养育和救他出敌牢的、恩重如山的叔伯爷爷宁周义（要知道，小说告诉人们，宁珂“他受到致命一击还是叔伯爷爷的被捕、生死之决中，面无血色，生不如死”），对这样最可信赖的同志，仅因嫉恨娶了自己一时心动的曲綪，尚且如此见死不救，反而暗自庆幸，这样的军人高官，可想而知，他对革命成功后的带兵，对所负责的工作，对他周围人，其冷酷无情的、失去人性的扭曲人生，就一目了然、再清楚不过的了！

    若不是他，曲予怎会被害？宁珂怎会蒙冤坐牢？

    现实生活中，这类人性泯灭之人少吗？这类可悲而可恨的事会消失吗？

    现说“飞脚”！

    这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为了解这个“神秘”人物，先看小说结尾处，主人公宁伽等的对他的评论及介绍吧！

    __他是当年一支队伍上的红人，是殷弓的左膀右臂，是超越于一般之上的特殊人物。在许多情况下，这种人物大致可以不受惩罚。他的公开身份是买卖人、江湖义士，实际则是一个地下“交通员”。 

    __他很像一只肥大的硕鼠。他从平原上半是威胁利诱、半是劫持的那个姑娘（指曲府中的小慧子）做了新娘，许多年后夫妻关系都不和睦，吵架是常有的事。吵嘴时妻子就说：“你算什么啊，骗子，把脚心上粘了猪毛出去骗人！”这是“飞脚”最听不得的一句话。他用皮带抽打着桌子说：“惹我火了，一鞭子赶你进坏人堆里。要知道你年轻时和敌人是一伙的。嗯。”

    __在叙述“小慧子”的专文中，一是介绍了曲予一家把收留的这一孤女，视为自家的小女儿；二是点出了小慧子怀疑，是“飞脚”害了曲予；三是写出了曲府接二连三发生不测之事后，“飞脚”常不声不响地、突然地出现在曲府中。先是“在小香蒲中，那个人把她强暴了”；随后“威胁说小慧子再不离开就晚了；曲府必遭灭顶之灾”；最后，头戴礼帽的他，开来一辆破旧的美式吉普，把外去买米的她，逼到墙根，一声不响地把她提上了车。“呯”一声关了车门，吉普车飞快地驶进了一团烟尘里。（从此，人们认为小慧子失踪了！）

    __（小说第421面介绍宁珂的文字中，是这样叙述翁婿争论的）曲予固执地维护自己的几位朋友，而宁珂却认为其中的某些人是危险的敌人。因为，宁珂曾试着跟踪过一个叫“飞脚”的人，还挥枪打落了他的礼帽。

    __从那次交谈直到老人惨遭暗算，“飞脚”一直没有出现。那时除了计划查访叛徒，宁珂不信这是真的：自己的营垒中原来也汇集了最卑劣最无耻的人渣。这些人渣葬送了另一些人，接着还会葬送全部的希望。

    从上述摘录中，不难看出，这个神秘的“飞脚”，确实属于人渣之类的东西。从小说的有关情节中，也可琢磨出，谋害曲予的，正是这个人。只不过，他很可能是受了他的上级殷弓的指使。再来。这个人，一直对任八一支队副政委、解放后任港城三号首长的宁珂很是不以为然的，还不时为难他，总是避开他，直接与殷弓发生联系。在宁珂蒙冤上，难免不怀疑是他从中浑水摸鱼、落井下石、为虎作伥之人！

    透过对殷弓、“飞脚”的上述分析，完全可以肯定的是，造成曲予被害、宁珂遭冤的，正是这两个来自革命队伍中的自己人！不然，谁会如此绝情、如此残忍、如此抹杀他们的功绩？！

    这是沉重的一幕！

    这是发人深省的功臣悲剧！

    难怪，小说开首就开宗明义地写道：

    __我们家从古至今就爱交往一些有趣的人。这些人今天看不仅是可爱，而且可疑；大概是他们害了我们。

    __当一场场麻烦__包括战争__过去了，有些人升了，成了，走了，成为人们交口赞誉的英雄；而我们家既没有刻到碑上，也没有记到书上，反而经受了数不清的屈辱。这真不公平。

    当结束本文时，我突然记起了哲人鲁迅的两句名言：

    一句是：敌人是不足可惧的，最可怕的是自己营垒里的蛀虫，许多事情都败在他们手里。

    另一句是：最可怕的确是口是心非的“战友”，因为你防不胜防。

    如今，我们虽不怕外敌，也不怕明显的坏人，可类似心术不正的殷弓、心怀鬼胎的“飞脚”、草菅人命的裴济、黄湘这类卑鄙龌龊的小人，就令人忧心忡忡了。因为，一旦与这类人为伍，就难免不发生陶明、朱亚那样生不如死的悲剧！

    还有，通过读这部小说，就让人油然体会到，还是生活在和谐社会好啊！

    这真是一部“人们孜孜以求的伟大作品”！

    透过《家族》，这部《你在高原》之一的、令人伤感的颠覆性作品，让我初步感觉到了：“这是一部超长时空中的各色心史，跨越久远又如此斑驳。”所以，为从中吸收到更多的营养，我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对《家族》后的《橡树路》的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