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经》说，“此勿竟，彼勿起”。黄侃说：“读书贵专不贵博，未毕一书，不阅他书。”他讽刺世上读书而不能终卷者为“杀书头”。我看看自己的书柜，一时觉得冤声四起。黄侃还说：“二十岁以上，三十岁以下，须当有成就；否则，性懦者流为颓废，强梁者化为妄诞。”吾其为颓废者乎？

近来单位事多，每日晚睡早起，忙得神思恍惚，那天阳光明净，隔夜雨洗得山青天碧，满山满谷的槐花飘香，就一个油门开上山，在密林里采了一袋槐花，回家放在餐桌上，爬出一只灰色小瓢虫，溢出满室清香。忙得焦头烂额去采采槐花，听听蜂声暖游，看看一下子臃肿起来的青山，比悠闲的日子里这样做似乎更有意义。

今日晨起，阴云翻滚，雨时大时小，院子里绿树被风卷着摆弄着油亮的碧色，平日里干燥的水泥地被雨水洗过总算让人看着舒服了些，屋里那种雨天的阴暗微凉中又觉得丝丝温暖，妻在卧室里站着给大床换床单，两只手臂抛开床单的动作忽然让我想到江南渔女在小舟中撒网，妻身材小，恰似那南方的渔家女。我想起自己昨晚又在电脑前忙了一夜，何如一个渔夫，网集澄潭下，看稚子敲针，妻织渔网。如果可能，我愿意做个渔夫，在永恒的山水里。

我们明明知道错了，却无力纠正。

楼下的雨小了，那个蓬头民办在雨里拿着个钢盆匆匆的走。他的那两个虎头虎脑的儿子想必又在一楼那间租来的单元里上课吧？我忽然想起他的那个壮实的老婆把儿子拉在院子里打屁股，想起他总是骑着个破烂的老式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脏兮兮的油桶，车后坐着他刚上小学的大儿子，那只自行车现在就立在楼门口檐下避雨。他是个民办教师，进城租了房办小饭桌，办补习班。他终日地忙碌着，头发蓬乱，脸尖瘦，眼镜占了大半张脸，呲一口黄牙，常穿一件不太合身的灰西服。他常和我打招呼，有两次比较正式。一次询问谁管接送孩子的校车，他想花点钱让自己的孩子也搭个车；一次很神秘的把我叫到一边，问愿不愿意合作办补习班。我有时见到这个人，就从心里泛出一丝的鄙视。有时又从窗边看楼下的这个人蹬着三轮搬土豆，或者忽然从楼门里跑出来大声叫喊两个儿子“上课时间到了”（他平时给儿子都定了课程表），或者看见他端一盆子菜快步走着，就又觉得这院子里总算让这家子搅出点生活的气息来。今日在雨中，我又想到，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或许是下雨天吧，父亲突然打电话来，我随手就把电话交给了儿子。听见父亲在电话里无话找话的问儿子，又抱怨儿子这么长时间不打电话。我也就想到，是很长时间没打电话了。

雨停了，今天的蜜蜂采不了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