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传说与虚构的多重叙事

——简评惠峰的长篇历史小说《延生观》

                                      张兴海

一部长篇小说最起码的艺术要求，就是让读者能够顺畅地阅读下去，从头至尾一路顺风顺水，不打跘磕。如果读者能够饶有兴味地去读，被它的故事情节牢牢吸引，带来一定的趣味感，那就在艺术层次方面上了一个台阶。我读惠峰的这部小说，确实兴味十足，不读到收尾，欲罢不能。可见，这是一部达到一定思想艺术品位，具有比较成熟的品格，上了相当档次的作品。

这部小说展开的故事，既有皇宫后庭内部盘根错节，剑拔弩张的矛盾斗争，又有道观寺院江湖术士武林高手仙魔异人的明暗相间的纠葛，头绪复杂，人物众多。但是，作者选取了一个具体的切入点，从本书的主角——玉真公主离开皇室，自愿出家，从而引出她的身世以及宫廷的诸多人物，引出一连串的故事，环环相扣，事事勾连，将朝野民间，江湖宗教，融为一体。如果粗略地划分社会生活的构成，可以说，有据可查的历史资料，民间传说的趣闻轶事，再加上合理的艺术虚构，三个部分交错，融为一体，构筑了一个色彩斑斓，虚实相间的艺术图景。也可以这样说，正史，野史，虚构，三部分的杂糅，是一般历史小说创作的基本规律。惠峰由于多年的小说写作，积累了丰富经验，从容下笔，娓娓道来，将这三者，融合得天衣无缝，很难看出三者之间的界限，这是很难得的艺术境界。

一般来说，历史题材的小说总是离不开有据可查的历史资料，只是在真实的历史资料面前，不同的作者有不同的取舍，也在历史资料的比重方面，各有程度不同的占有。唐朝的这一段历史，一直是文艺作品表现的热门素材。武则天，唐明皇，大明宫，长恨歌，这些人物和地方，这些典故和传说，一而再，再而三地繁衍成形形色色的文艺作品，读者与观众，对此类作品百看不厌。所幸，作者所在的周至地域，西汉时期就是京都所辖的上林苑，楼观台，延生观，也正好在这个皇家御林的区域之内。在唐朝，这两个著名的道教胜地，距离长安很近，可以说就在皇宫各等人物的眼皮底下。因而，在这里衍生的故事，朝与野，庙堂与草民，政治与宗教，统治者与老百姓，这些关系，这些矛盾，这些看点，就无法避免地确定了。李隆基、武则天、李旦、德妃、高力士、司马承祯、太平公主等，都是实有其人，史料可鉴。本书所选事件，外戚专权，武皇的专横暴虐，制造暗杀事件，以及皇室公主入观脱俗，都是有记载的。总体来看，作者尊重历史，以真实的历史事件作为故事情节的总体框架，不仅增强了真实度，也有鲜明的时代背景，读者的信赖程度自然是很高的。

不论是怎样的作家，在青少年时期，就会自然而然地接受各种传说，民间的，社会的，口头的，书面的，朋友的，父母的，口耳相传，灌输的这些东西，可以用民间文学来概括。楼观台和延生观，不论是过去还是当下，都是赫赫有名的。上世纪80年代，我在周至县文化馆工作，就有编印民间传说的任务，记得郭仲鞅和王忠晓两位业余作家编写了《楼观台和仙游寺的传说》，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惠峰在这本书中采用了不少民间传说，关于楼观台、延生观、少林寺，以及朝野江湖，功法武艺，魔怪神仙，不一而足。楼观台和延生观，作为全国道林仙都，从古至今，民间传说与神话故事，盛传不衰。玉真公主在这里除恶扬善，打富济贫，多有善举，成为一方百姓爱戴的人物，当然，她的形象，也代表了老百姓的政治理想和社会愿望。司马承祯虽然是历史实有的道家学者，但是在民间，已经把他神化了。这本书以玉真公主为第一主角，这个形象离不开民间传说，作为一个丰满立体的人物形象，证明作者在选材、立意、构思方面的睿智，说明惠峰是一个比较成熟老练的作家。

即使是一部纯粹意义的历史小说，也离不开艺术虚构的成分。即使有一个完整的离奇的故事，也不会有大量精致微妙的细节，不会有惟妙惟肖的人物形象和对话动作，艺术虚构在小说创作中几乎无处不在。这本书的艺术虚构也是显而易见的。宫廷的明争暗斗，环境与气氛；江湖比武，功法与斗智；更不用说心理刻画与对话处理。至于李隆基的奶娘惠姬，家住周至县尚村乡渭河岸边，自然是作者虚构的人物了。惠姬家境贫寒，经历曲折，为人贤惠，品行端正，是一个真正的良家妇女。在这个人物身上，寄托了作者的为人处世原则。本书的合理虚构，无疑增强了应有的艺术魅力。

这三种手法的有机融汇，构筑了特色鲜明的艺术大厦，一部规模恢弘，人物众多，主题鲜明，故事完整的作品由此诞生了。在错综复杂的故事脉络里，包蕴着思想意识比较集中的题旨，就是对正义、善良、真诚的精神品质的弘扬，对邪恶、阴险、虚伪的丑恶现象的鞭笞，推崇民本意识，呼唤对下民的体恤。这种带有普世价值的思想精神，具有长久的生命力。

                                              作家惠峰

当然，作为业余作家，惠峰先生的笔下也流露出一些缺点与不足。总体来看，虽然也注重刻画人物形象，但是对于人物的心理描写不足，在应该浓墨重彩去着笔的地方，笔墨的用力却淡化了。作者现在正值盛年，笔力正健，若能广泛地阅读经典名著，在写作技巧方面有意琢磨，追求精品力作，今后的路子会非常宽敞。我们有理由期待这位有定力的作家，他的更加厚重的优秀作品还在后面。

2018.8.8

（张兴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周至县文联名誉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