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
(2011-05-12 19:2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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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今夜,写诗是轻浮的……
——写于持续震撼中的5.12大地震
今夜,大地轻摇,石头
离开了山坡,莽原敞开了伤口……
半个亚洲眩晕,半个亚洲
找不到悲哀的理由
想想,太轻浮了,这一切
在一张西部地图前,上海
是轻浮的,在伟大的废墟旁
论功行赏的将军
是轻浮的,还有哽咽的县长
机械是轻浮的,面对那自坟墓中
伸出的小手,水泥,水泥是轻浮的
赤裸的水泥,掩盖了她美丽的脸
啊,轻浮……请不要在他的头上
动土,不要在她的骨头上钉钉子
不要用他的书包盛碎片!不要
把她美丽的脚踝截下!!
请将他的断臂还给他,将他的父母
还给他,请将她的孩子还给她,还有
她的羞涩……请掏空她耳中的雨水
让她安静地离去……
丢弃的器官是轻浮的,还有那大地上的
苍蝇,墓边的哭泣是轻浮的,包括
因悲伤而激发的善意,想想
当房间变成了安静的墓场,哭声
是多么的轻贱!
电视上的抒情是轻浮的,当一具尸体
一万具尸体,在屏幕前
我的眼泪是轻浮的,你的罪过是轻浮的
主持人是轻浮的,宣传部是轻浮的
将坏事变成好事的官员
是轻浮的!啊,轻浮,轻浮的医院
轻浮的祖母,轻浮的
正在分娩的孕妇,轻浮的
护士小姐手中的花
三十层的高楼,轻浮如薄云
悲伤的好人,轻浮如杜甫
今夜,我必定也是
轻浮的,当我写下
悲伤、眼泪、尸体、血,却写不出
巨石、大地、团结和暴怒!
当我写下语言,却写不出深深的沉默。
今夜,人类的沉痛里
有轻浮的泪,悲哀中有轻浮的甜
今夜,天下写诗的人是轻浮的
轻浮如刽子手,
轻浮如刀笔吏。
说什么都还太早
朵渔
阿多尔诺在他的《文学笔记》里,以其一贯的“否定辩证法”来谈论抒情诗与社会的关系。抒情诗深陷于个性之中,但“仅仅只是个人的激情和经验的流露,还不能算是诗,只有当它们赢得普遍的同情时,才能真正称得上是艺术。”如何获得普遍性?必须通过语言的思辨,质疑,思考,以及作为思考的结果——思想进入诗歌,才会带来普遍性,而不能仅仅“满足于对普遍的事物和周围的环境的朦胧的感受”。思想的进入不是简单的照搬,它依赖于对事物本身的认识能力,和对充满矛盾与冲突的社会世象的整合统一。诚如歌德所言,“你不懂得的东西,你就不具有。”如果你的认识是盲目的,单维的,一元的,你就很难获得普遍性。在这样一个时代,即使你不关注社会,你本身也带有了社会性。社会对人的压抑越厉害,诗人们的反抗就会越有力,甚至逃避(与复古)也具有了某种反抗的意味。其中起关键作用的还是语言。语言在我们的身体内萌发,用以表达一个内在的自我,同时它又是概念的媒介,因而不可避免地要同普遍性和社会发生关系。语言是主体对客体的献祭,是“主体把自己当作客体献给语言时的自我忘却”。也就是说,是语言在最深处将诗与社会联系在了一起,“从而,抒情诗不再流于口头谈论和报道社会而富有社会性,而是以愉快的表白与语言自愿的结合而富有社会性”。
以阿多尔诺“否定辩证法”的理路来看,诗歌的美学伦理与道德承担不是相互凌驾与否认,二者的平衡端赖于诗人对现实事物的认识,和对语言的应和与创造。秉持诗歌的常识和诗人的心灵去创造,所谓冲突就不会存在。在这样一个“地震时刻”,偏狭、盲目、创造力差,才是诗歌的大敌;浅唱低吟不仅是不道德的,更是蒙昧的。如果你写得差,就不要以道德承担来遮羞;如果你只字不写,可能是出于对诗歌美学的敬畏,也可能只是你的发声器官一时出了问题。无论如何,写与不写,都不应作为一种道德评判。而普遍写得那么差,才是诗人们应该被问责的。
说什么呢?说什么都还太早。轻浮并没有结束,坏事依然在艰难地变成好事,刽子手和刀笔吏依然在为我们轻唱着“希望”。希望是什么呢?希望是最微弱的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