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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喧嚣中寻回生命的本真——读朱铁志遗作《如果我死》有感廖理南

(2025-09-06 17:00:43)

在喧嚣中寻回生命的本真——读朱铁志遗作《如果我死》有感


廖理南

 

       朱铁志先生以生命最后的绝笔《如果我死》,为我们撕开了世俗评价的重重帷幕。当读到“假如一个人活到弥留之际还不清楚自己是谁,还要靠外在的评价确认自己,做赞美者赞美的奴隶,做诋毁者诋毁的奴隶,不是非常可怜又可悲么?”时,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震颤奔涌而至。这绝非仅仅是临终前的清醒自语,更是一场对生命本质毫无遮掩的终极叩问,其振聋发聩之力,直抵人心。

       在“如果我死”的字里行间,朱先生以近乎冷峻的笔调,解构了围绕死亡所形成的种种社会仪式。他拒绝无谓的抢救,因其不过是“延长人的双重痛苦”;他否定追悼会的意义,看透那只是“在毫无生气的脸上涂俗不可耐的胭脂”;他讽刺高价骨灰盒与豪华墓地的虚妄,直言“不少人一辈子没活明白”,纵有万千争夺,最终也不过“复归一室”。这种对死亡仪式的彻底祛魅,实则是以最决绝的姿态捍卫生命的尊严——当肉体行将消逝,唯有精神的独立与清醒不可妥协。这份清醒,是对生命本质最深刻的洞察。

       朱先生对“外在评价”的警惕,如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现代人最深的生存困境。他清醒地指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式的赞美,往往不过是生者施予的短暂慰藉;而人们穷尽一生所追逐的“荣辱”,常常沦为一场或“自取其辱”或“贻笑大方”的荒诞戏码。当社会角色与他人目光成为衡量自我价值的唯一尺度,生命本身,便不可避免地异化为一场永无谢幕的表演。朱先生以“不愿做这样可怜的人”的决绝宣言,明确划清了自我与外界评价之间的界限。这份在生命终点展现的、近乎悲壮的自主性,尤为令人动容,它是对生命主体性的最高礼赞。

       最震撼人心的,莫过于他对生命终结方式的自主抉择:捐赠器官,让生命在他人身体中延续;献身医学,以躯体完成最后一课;将骨灰化入泥土,滋养一方树木。这“三段式”的告别,已将死亡升华为一场静默而深沉的馈赠。当他说“人死还能有一点用处,岂不反证了活着的时候也不是浪费粮食的货”,那黑色幽默的底层,分明是一种对生命价值的朴素信仰——存在本身,已是意义,无需碑文铭记。他以最彻底的方式,将个体生命融入自然与人类的生生不息之中,实现了另一种永恒。

       朱先生的绝笔如同一面明澈之镜,照见我们平日里的种种迷失。在汲汲于名利、困囿于人言的时刻,或许我们都该扪心自问:是否早已沦为“赞美的奴隶”与“诋毁的囚徒”?真正的生命尊严,并非来自外在的喧嚣与定义,而是源于内在的清醒与自主——看清浮华背后的本真,如秋叶般在属于自己的季节从容飘落,并将最后的养分归还大地。这份向死而生的智慧与勇气,正是朱先生留给世间最深刻、也最珍贵的绝唱。它启示我们,唯有挣脱外在评价的枷锁,回归生命的本真,才能在喧嚣的世界中寻回内心的安宁与力量。

       之所以被朱先生的文章深深打动,缘于在这关乎生命本质的叩问上,我们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这份共鸣,亦凝结于我自己的思索之中,诚如文后附上的拙作《归去来兮》所寄。


 

归去来兮

 

       岁月如流,倏忽间,行路人已踏过六十八载春秋。生命的旅程,大抵已行过三分之二。

       当某个晨曦初透的时刻降临(或许提前,亦或稍迟),窗外竹影在微光中轻轻摇曳,那便是我向尘世作别的讯息。彼时,我将挣脱尘世的缰绳,抛却爱恨嗔痴,卸下功名负累,悄然远行。

       莫为我敲响沉钟,亦不必焚化纸钱。愿我如一枚褪尽夜露的竹叶,沐着熹微晨光,静静飘向天际的辽远。我的名姓,本就生于泥土,终将归于泥土。无需坚硬的石碑铭刻冰冷的生平,当山风拂过林梢,当春溪涓涓漫过青苔的印记,那簌簌与潺潺,便是我留在天地间的余响与回音。

       若你于廊下煮茗,忽闻檐角风铃清泠一颤,不妨对着袅袅升腾的茶烟莞尔——那或许是我,正携一壶月光新酿,与东坡共游赤壁烟波,同陶潜闲话东篱菊香。

       骨灰不必尘封于檀木之匣,且让它逐浪漂流,归入大江。每一粒微尘都将化为星辰的倒影,在浪花里与屈子的佩兰相逢,在漩涡中听闻庄生讲述北冥鲲鹏的逍遥。待到渔火点亮沉沉暮霭,我便化作千万双透明的眼,看沙鸥掠过苍苍苇荡,看稚童在岸边放逐载梦的纸船,看人间依旧上演着离合悲欢的悠长剧目。

       不必翻动经卷为我诵念超度,真正的梵音早已写在永恒的轮回里——春风翻阅翠竹是吟咏,秋雨叩击残荷亦是低诵。倘若真有牵念未了,就折一束早春初绽的梅朵,轻轻放入流水。我定会在星河转弯之处,接住这缕清幽的暗香,将它别在李太白飘逸的衣襟之上。

        离别的泪滴,就让它融入新生的晨露;最后的叹息,且随朝雾散入云岫。当你们在某个无风无澜的午后,耳畔忽闻隐隐涛声——那便是我,正与往圣先贤同舟海上,盈袖的尽是自在的清辉。


       附:《求是》杂志副总编朱铁志《如果我死》

       都说人生是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而我以为,那是就整个人类历史而言。
       对个体生命来说,生命是短暂而脆弱的。不论你是荣华富贵,还是穷困潦倒,生命的起点与终点不过咫尺之间。
      有道是人生苦短,转眼就是百年。又有人说“神龟虽寿,犹有竟时”,生命的长短不过是一道简单的相对论命题。如此说来,需要那么在意长寿与否么?需要在生命的自然延伸中那么在意世俗的评价么?
        如果我不得不死于癌症,我请求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不必为我作无望的救治。
        因为我知道,有些癌症之所以叫做癌症,是因为现代医学暂时还拿它束手无策。所谓人道主义的救治,本意在延续人的肉体生命,其实无异于延长人的双重的痛苦。
       我知道我虽然叫“铁志”,但其实意志很薄弱,很可能经不起癌症的痛苦。我不想辛苦挣扎一生,到头来再丧失做人的起码尊严,缠绵病榻,身上插满各种管子;也不想家人为我的生不能、死不得而悲伤难过;更不想单位为一个已经完全不能生存的人发工资、报药费,增加额外的负担。
       我甚至还有一种或许自私的想法,就是不想以肉体的痛苦成全子女的孝道和医生的人道。病长在我身上,痛苦是自己的,而那些外在的道德评价要以一个病人的痛苦作条件,不是显得有些残酷么?
        我的家人、我熟悉的医生,没有一个这样的人。虽然我们国家至今没有安乐死立法,在我的有生之年也未必能够通过这样的法律,将在可能的范围内尽其所能呼吁这样的法律,并且非常愿意身体力行这样的法律。
        即便我做不到“生如夏花之绚烂”,但我期待“死如秋叶之静美”。
        如果我死,决不希望别人为我写什么生平事迹之类的东西。
       我的生平早已用我的行动写在我生命轨迹上,用我的文字写在我的作品里。“荣”不因外在材料而多一分,“辱”不因外在评价而少一毫。
        乞求高评价,说明缺乏底气,没有自知之明,无异于自取其辱;假作谦虚状,显得故作姿态、装模作样,也不免贻笑大方。如果再为被确认是一个“什么工作者”,而不是“什么家”而烦恼,那就更加不堪,更加滑稽可笑,更加叫人不齿。
        我知道通常的情形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其实我清楚,“也善”的“其言”不只出自将死之人,更是出自单位的人、周围的人,谁会对一个弥留之际的生命吝惜赞美呢。评价越高,说明将死之人弥留的时间越短。明白这一点,还有什么想不通的?还有什么不能通达一些、超然一些呢?既然生命都将随风而逝,几句好话又何必太当真呢?
       假如一个人活到弥留之际还不清楚自己是谁,还要靠外在的评价确认自己,做赞美者赞美的奴隶,做诋毁者诋毁的奴隶,不是非常可怜又可悲么?
        别人怎样想是别人的事,我决不想做这样可怜的人。
        如果我死,决不希望举办什么追悼会、告别会、追思会一类的会议。
        喜欢我的人早把我留在心里,讨厌我的人巴不得我早点儿滚蛋。开那么一个会有什么意思呢?开给谁看呢?
       无非是在我毫无生气的脸上涂俗不可耐的胭脂,将我冰冷的尸体装进崭新的西装,然后抬将出来,摆在鲜花丛中,如果幸运,身上或许还会盖上一面庄严的旗帜。接下来是我的亲人被悲戚戚地肃立一边,喜欢我和不喜欢我的人鱼贯而入,或真情悼念,或假意悲哀,都要绕着我走一圈儿。
       如果我真有灵魂,我会为此感到莫大的不安。在北京拥堵的街道上,我要为展览自己的尸体耗费同志们起码一个小时的路途时间,还要为瞻仰自己并不英俊的冷脸在耽搁大家起码一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小时加在一起,半天就交待了。
        一个人的半天是何等宝贵,假如真有那么几十人上百人前来,其损失真可用“巨大”来形容。
        朱某终其一生,不愿给任何人添麻烦,何必死了倒来折腾大家呢?
        如果我死,决不购买高价骨灰盒,决不定墓碑、墓地之类的玩意儿。
       我虽然在学术上毫无造诣,但我毕竟混进最高学府,正儿八经地学过几年哲学,至今还保留着母校颁发的哲学学位证书。
        我知道人死如灯灭,生命不复返。虽说“物质不灭”,但作为生命形态的个人死就死了,转化为别的什么东西,已不是我所能左右和关心的。既然生命都没了,还在乎那堆骨灰放在什么盒子里干嘛?
        不少人一辈子没活明白,有一室的房子时要争两室的,有了两室的又争三室的,一生这样争啊争的,其实最后大家都复归“一室”。
        而就这一个小盒子,还要分出宝石、玛瑙、檀木、樟木,抑或普通石料和木材,真是想不开啊。
        我死以后,决不保留骨灰,决不把那无聊的东西放在盒子里吓唬孩子。
        如果妻儿听我的话,应该先将我所有能用的器官免费捐赠,假如它们能在其他的生命里获得新生,我将感到莫大快慰。
然后应该将我的尸体交给医学院作解剖教学用,假如学生们从我身上能够学到一点有用的知识,我又将感到莫大快慰——人死还能有一点用处,岂不反证了活着的时候也不是浪费粮食的货?
       再接下来就该果断地把我火化,趁热把我的骨灰埋在随便哪颗树下,我的灵魂或许可以随着绿叶升腾到天国去。既然骨灰都作了肥料,墓地就更没必要了。咱们国家本来地少人多,我就不要跟活人争地盘儿了。
        既然连墓地也没整,墓碑就更没必要了,还是留给农民盖房子、砌羊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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