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年前的一九八零年初夏,我郑重地落笔写信寄往北京,怀着赤诚建议上级公派大队干部。彼时,人民公社的体制坚冰尚未融化,乡村刚始微露春风的生机,只靠土生土长的干部当家,“一村独治”的局限如野草般疯长。然而建议石沉大海,水波不兴,我心中不免曾掠过一丝失意。
历史真如一泓深水,常于无声处蓄势奔流。四十五年光阴似水,许多村庄竟悄然有了公派的第一书记驻守。当初封闭的村社天地已在改革大潮中融入更辽阔的疆域,变革的迫切需求遂如种子破土,默默伸展出了今天这棵干部公派之树——这难道不是岁月对我当年那石沉大海之信的遥远回响吗?
当初光靠本村人才治理的困境,如今面对着更复杂精细的现实挑战——资本、政策、信息犹如山洪混合着细流日夜冲刷着乡土堤岸。公派人才的到来如一缕新的清风,携着政策、资源以及村外世界开阔的识见,吹进了多少需要帮扶的村庄、软弱涣散的村落组织。然而,一根独木撑不起整个春天的茂盛。公派第一书记制度固然有效,却也需精确理解其边界:它并非取代村民当家作主之位,而是为村民自治开辟道路、创造条件的助推器。公派干部既不能越俎代庖,也不应敷衍塞责;须得在尊重村民自主选择权的前提下,保证国家意志与乡土智慧得以融通,如琴瑟之和鸣。
我曾见证宿松县税务局王列舟这位第一书记初至罗汉山村,从村民疑惑警惕的眼神开始,他历经了多少默默的努力,终带领乡亲们修通了多年未果的致富路。更看到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三位来自徽商职业学院的驻村书记,接续奋斗,助力罗汉山村和美乡村建设。从刘安国的“红色铸魂”,到陈东旵的“产业造血”,再到尚浩的“治理暖心”,三位书记用七年的时间接续奔跑,共同书写了罗汉山村乡村振兴的壮丽篇章。
抚今追昔,那封曾经石沉大海的信,终于在岁月深处激起了深沉回响。当公派干部的身影在村寨间日渐清晰,这已然超越了我个人的夙愿成就,而是乡土中国在沧桑巨变中不断自我调适、寻求优化治理的生动印证。基层治理现代化这条长路,没有刻板的统一范式,只有依据独特乡情不断生长出的无数灵活方案——那些方案恰如草木扎根泥土,只有深度契合脚下土地,方能葱茏茁壮。
当年种种曲折艰难,如今回望竟不过是为今日做下的一份注解。岁月终将给予智慧以答案,也会为所有真正关乎民生社稷的赤诚之心留下悠长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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