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千多年的历史帘幕,我时常想象着那个在五代时期驰骋疆场的周本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南唐书》《资治通鉴》《通志》以及清道光八年版《宿松县志》关于他的记载,其文字都极其有限,简略得不能再简略。关于他的外貌,没有片言只语提到,而他的名字也记录得不完整。按照旧时人名的惯例,除姓名之外,还有字甚至号。他仅留下姓名。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作为一个男人而被后人铭记。
从关于他的"少孤贫,有勇力,尝独格虎,杀之"的描述,我们可以想象,也愿意做这样的想象,他是一个体格健壮、英武有力、身材魁梧之人。否则,他不可能独自与一只猛虎格斗,并且将老虎杀死。试想,一个身材矮小、体格羸弱之人,不说打虎,怕是遇见老虎也唯恐避之不及。他打虎的举动,让我们有理由说:周本更是一个血性十足的男人。与猛虎格斗,不仅仅要有勇力,还必须有血性。不然的话,是不会用生命去冒险的。血性,对于一个男人极为重要,是英雄还是狗熊,有没有血性是关键。
周本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不仅仅表现为勇敢地与猛虎格斗,在日后从军的岁月中,其血性更为凸现。吴武王起兵,他投奔其帐下,攻城拔寨,在一次次呼喊、厮杀的拼斗中,他没有一次不是冲锋在前,从不畏缩,将一个男人的血性发挥到了极致。要知道,战争是残酷无情的,尽管那是冷兵器时代,而血肉之躯再坚硬也难以抵挡刀枪箭戟、滚木礌石的攻击。一个人的生命随时都会被剥夺。周本并非不知道战争的危险,可男人的血性使他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正是因为勇猛、有血性,他屡立战功受到赏识。史书还记载,在一次作战中,他身受箭矢和礌石伤害,体无完肤,依然忍痛作战,直至战斗结束后,才自己将烙铁烧红,烙在创口上。这本是件痛苦不堪的事,可他仿佛不知创痛似的,饮食言笑自如,没有表现出一点痛苦的情状。这样的举动,非一般人能为,而他做到了。他做到了,感动了当时周边的人,也感动了后来的人,被记入史书,流传至今。
周本一生经历过多少场战争,又负过多少次伤,我们已经无法从史书中找到答案。在与周本的后人聊到这一千多年前的祖先时,他们也无可奉告。在他们的族谱里没有这样的记载,祖先们或许以前有过口口相传,然而时间太久了,一些相传的故事也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所有与战争有关的东西都只能依赖想象。
翻阅史书,周本一生的任职并不少,或为淮南马步使,或为信州刺史,或为雄武统军、安西大将军、太尉、中书令、西平王等等。既有任武将的官职,也有任文官的职务。其为武官,骁勇善战,战功赫赫,史书所记载的突出战例有,破危全讽十万大军、生擒危全讽、平定江西和解衢州之围大败越军。其中的象牙潭之战被列为中国古代著名的以少胜多、诱敌深入的战例。虽然所载的具体的典型的战例不多,但人们却从中可以看出,周本不仅仅是一个勇猛的血性汉子,而且还是一个胸有谋略的将才。周本为文官的政绩,我们已见到的史书中只字未提,仅有“能遵礼儒士,遇僚属以礼,士民爱之"的记载。这不能说不叫人感觉到有些遗憾。我想,周本既是一个血性十足的男人,在各种征战中所建立的武功应当还有许多,尽管他擅于军旅之事,其任文官的政声也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今天,我们从有关资料看到:在江西上饶市云碧峰国家森林公园的东岳护国寺中,还存有周本任信州刺史时命人铸造的“雌雄铜钟"。关于这对雌雄铜钟,现在仍然在人们中流传着它的美丽传说。由此,人们不难看到,当地人对历史上这位父母官还在深深地怀念。
从《南唐书
申渐高传》,我们还知晓了周本血性的另一面:临危不惧。“周本自吴时有威望,烈祖虑其难制,因内宴,引鸠酒赐本。"谁知周本察觉到皇上的意图,用御杯分出一半酒说:“奉给皇上,以表明君臣一心。"周本遇事不慌,从容应对,反倒是皇帝脸色大变,接他的酒不好,不接他的酒也不好。在这进退两难之际,是宫廷乐人申渐高为皇帝解围一一接过周本的酒杯代皇帝饮下,以死于“脑裂"告终。
关于周本的死,史书记载为:疾数月而卒。其患病的原因是他的儿子引起的。当时,在劝进南唐李昪受吴禅这件事上,他始终坚持“我受吴室厚恩,老矣,复能推戴异姓乎?"殊不知“其子弘祚惧家祸,代署表上之。"周本后来知道儿子代他上表劝进,大怒,斥责儿子的行为。但木已成舟,无法挽回。血性十足的他,心中的怒气始终难平,遂含恨成疾,数月之后忧郁而死,享年七十七岁。烈祖为周本所感,念其是旧将,命有司讲求优典,并下诏“废朝五日”,以最高礼节对他的逝世表示哀悼,与此同时,追赐周本谥号为“恭烈”。
周本殒后归葬于家乡的凤形山,入祀乡贤祠。他是从凤形山旁出发的,最后又回到了凤形山,完成了一个血性男人的一生旅程。
凤形山周本现在的墓地,是前不多年他的族人捐资重修的。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镌刻着"西平王周本墓"几个大字,它们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耀眼。墓地前临清溪、后倚青山,安静极了。我不知这墓中的尸骨是否已化为泥土。一千多年的时间,离我们真的很遥远。只是想起这墓中曾经躺着一个血性十足的男人,我的心中就会涌起一阵激动。周本是松兹封王、且进入正史第一人,但我更愿把他看作是一个血性十足的男人,一个令我景仰不已的男人。一个男人,有了血性,就会有所担当、有所作为。
张向荣,1955年6月出生,洲头乡小瓜村人。历任教师、宣传文化干部。曾任县文化旅游局党组书记、局长,县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安徽省作协会员。有诗、散文诗、散文在省、市报刋和有关平台发表。
编者注:*凤形山,位于华亭镇黄大村且寄冲。详情可以参见2021年9月出版的《宿松古今纵览》第四辑231页《重修西平王周本陵园纪实》。
周本(861--938)只身搏虎为真人真亊。武松打虎为施耐庵(1296--1371)小说里的虚构故事。按周、施卒年计,他们相差433年。
爱好文学和绘画者,可以在周本只身打虎这个方面动动脑子,用些功夫。
文中照片第一张为周本后裔、周本陵园策划修建者周荣华提供,其余为编者2019年10月3日参加周本陵园竣工典礼时手机拍照。
本文文稿系张向荣先生于2023年2月18日在顺通汽车检测站周铁生先生办公室亲自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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