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不太成功的月子和仓促地过完有孩子之后的第一个春节，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回味粽子出生时的情景。

那一天是1月8日，因为粽子前日最后一次B超估重8斤9两，医生和我约了当天下午实施剖宫产手术。所有的住院病例上都写着同一条手术原因——巨大儿；所有的医生、护士见到我硕大且结实的肚子都吓尿了，继而惊叹地说：“看你这当妈的也没胖多少，到底吃了什么好东西把宝宝养这么大！”我只能不好意思地傻笑着。话说粽子的爸爸出生时是9斤，但他留级了两周，看来粽子这货是志在赶超他爸呀！

凌晨6点，按照医生的指示吃了术前最后一顿流质早餐，此后便不允许再进食。上午，做了最后一次胎心监护，留了血样，妈妈和老公一直在病房陪我，我心潮澎湃地躺在床上，等待着下午重要时刻的来临。

刚过1点，我迷迷糊糊地刚睡着，来接我去手术室的护工提前到了，“87床，走吧！”手术室专用的绿色小推床，缓缓地载着我走向粽子的方向。手术室不算大，只有三四间，每个房间里可以同时做两台手术，床单、被罩、无菌服都是青绿色的，门口的护士确认了我87床的身份，便把我安置在走廊里做最后的等待。

1点半左右，护士把我接进其中一间手术室，前面一台手术刚做完，后来听说是一个8斤多的小姑娘，妈妈还躺在一旁进行术后观察。我竟然有些兴奋，好奇地打量着手术室里简单的陈设和忙碌但仍和蔼的医生护士，一扫之前紧张的情绪。

护士让我侧躺，把身体蜷缩成一个大虾子，膝盖尽量抵到前胸。冰凉的消毒药水划过我的脊柱，我微微颤动了一下身体，知道麻醉要开始了，终于重新感受到一丝紧张。针尖插入脊柱的时候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也没有感觉到想象中那种立即通便全身的麻木。

过了十来分钟，下半身开始有一种酥麻的感觉，还是和我想象中的麻醉有区别，脚趾居然还能动，不会是剂量不够吧，我惊恐地问护士：“脚趾怎么还能动呀？”护士说：“没错，就是这样的。”于是我又欢快地动动脚趾，还是有些为下半身并没有完全失去知觉而惶恐不安⊙﹏⊙b。但由不得我多想，给我做手术的孙主任已经穿着无菌服来了，谈笑之间得知她今天共有7台剖腹产手术，忙得午饭都没吃，只在办公室打了个盹就又回到了手术台。我突然有些感动，虽然媒体常说医患关系紧张，但我仍能感到大多数的医生都是兢兢业业、认真负责的，他们承担着与自己薪水不甚相称的辛苦工作，却常常因为把笑容隐藏在了口罩后面而受人指摘。

一条小拇指粗的透明导管被搭到我的肩头，胸口上方架起一道布帘挡住我的视线，手术开始了。能够感觉到有人正在我的小腹部做着什么，但那种感觉很轻微，甚至没有传说中冰冷的手术刀接触皮肤的感觉。我的头有些发沉，但远没到睡着的地步，护士还在欢快地跟我拉着家常，问我多大了、做什么工作云云，我扭头看看隔壁床，也是一个孕妇，身体蜷缩成了大虾子，正在等待麻醉。

就在这时，我肩上的导管里突然汩汩地流过一阵半透明混着血水的的液体，布帘那头传来簌簌的水声。我想，我的肚子被打开了，第一次感觉有点恐惧，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接下去，有人推了推我的肚子，我以为会发生点什么，但没有任何事发生，又有人在我小腹部忙活了一阵，再次推推我的肚子。后来我才知道，因为宝宝太大，第一刀下去，宝宝的头出不来，于是又补了一刀，因此我的刀口要比别人的长一些。

仿佛就是一瞬间，我听见一声响亮而沙哑的哭声“哇——”，我知道粽子出生了，整个人立即放松下来。一个皮肤红红、头发浓密的小东西被提溜着一条小腿从布帘那头递给布帘这头的护士，护士迅速把ta拎到我身后的水池里，我好奇地用眼神紧跟着ta。护士说：“是个男孩，出生时间14点26分，4800g！”4800g？9斤6两？我颤抖了一下，心中有一千只草泥马在奔腾，完全没有体会到别人说的第一次看见孩子的感动，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尼玛，幸好没有自己生！”

护士简单清理了一下宝宝，就抱过来给我看，一共看了两眼，第一眼是被羊水泡得硕大的两粒蛋蛋，解释说：“看，是个男孩！”第二眼是红兮兮、胖乎乎的肉脸一闪而过，同时说：“来，靠靠妈妈的脸！”骗人，根本没有靠上就被拽走了。我刚想挤出一滴激动的泪水，但还没来得及酝酿情绪，宝宝就在手术室里消失了。

后来听妈妈说，她和胖毛正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等待，见护士抱出来一个娃，嘴里稀奇地说：“这娃9斤6两！”妈妈立即对胖毛说：“一定是我们家粽子！”果然，护士叫起了我的名字……从这一刻开始，9斤6两的粽子就变成了我们病区的名人，而我的称号也变成了“9斤6两那娃的妈”，每个医生、护士查房时都恨不得揪一把小胖子。

话说粽子被带出手术室以后，又有人使劲摇晃我的肚子，紧接着取出了胎盘，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缝针，依然没有任何痛感，我凭常识知道，我的肚子又被一层一层地缝合了。这时，旁边一台手术也进入了高潮，又一只红兮兮的小东西被从妈妈身体里拽了出来，“8斤1两！男孩！”你好呀，小胖子！我在心里对他说，以后也许再也不会相见，但我居然鉴证了他的出生，生命多么神奇！

最后，护士给我吊上消炎水和镇痛泵，留在手术室观察了半个钟头之后，终于把我推出手术室，送到正在门口等我的胖毛手中。

我回到病房的时候，粽子也被推了进来，小床就并排放在我病床的左边，我扭头，挣扎着坐起来，第一次看见了我的孩子安睡的、肥嘟嘟的小圆脸，脸色还是红兮兮的，带着羊水里泡过的水肿，眼睛紧紧闭着，眼睑很长，鼻梁高高的，嘴巴很小巧，上嘴唇微噘，下巴有点尖，下嘴唇和下巴之间有一个可爱的深窝。这就是我的孩子吗，在我肚子里跟着我十个月亲密无间的孩子吗，我曾经在脑海中构想了无数次他可爱的小模样的孩子吗，终于有一种身为人母的激动涌上心头，眼眶热热的。

在他出生后的那一周，我只想一直看着他，静静地盯着他的小脸，观察他熟睡时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嗨，小可爱，你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