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林碧水秋月天
罗贵雄
初秋周末,约上潘兄、向哥、卢弟等近10位好友,前往早就憧憬但总未遂愿的油溪河铁山坝库区。
吃罢午饭,来到坝口的码头,船主已在船中等候多时,见我们到来,笑容顿时在他古铜色的脸上荡漾开来,满脸胡须也遮盖不住。我想这笑容里定藏着许多有趣的人生经验。“快坐稳,要开船啦!船一开,风就起,滑翔的感觉就来了。”船主笑着吆喝道,“慢点,开船要小心咯。”“放心,都几十年了,这条河我闭着眼睛都能开船。”他一边海侃,一边轰的一声发动了船,利索地一扳舵,船立马驶向江心航道。
上船时还巧遇一拨当地农民文艺宣传队里的女演员组织秋游,十分活跃,船才开几分钟,大家便熟络起来。
“现在当农民好啊,幸福指数高。”好友不由感慨。“你看你们,干着农活,唱着戏曲,吃着地里新鲜的果蔬,好不自在。”
“那是,你们城里人,住在电梯房里,哪里能看到这么美的绿水青山。”
说话间,船已驶离坝区,进入一条弯弯曲曲不足50米宽的小河,船长说此河名叫油溪河,流水清澈油亮。上游因弯多水急,高崖壁立,已在开发旅游漂流,那里正是有名的乡村振兴示范村油溪桥村。而下游因坝区蓄水,河面增宽,犹如一条伸入大山的碧色长龙。
随着行船的逐渐深入,最初还有几栋农舍掩映林间,慢慢地便只看到两岸的彩林了。河水碧绿如玉,船行之处,彩林的倒影在水波中一摇一晃,很是迷人。野鸭子似乎不怕人惊扰,如滑水大师,用双脚在水面上踩踏前行,估计在追赶小鱼,或故意在人前炫技。还有一种像鹭像鹜的鸟,竹节般的腿细长高蹈,姿态娇美,自由恬淡如林间隐士。鸟有白色和灰色两种,有时在林间飞翔,有时从船边擦身而过,有时飞向河道前方的深远处。两岸生长着多年前飞播的松林,皆有20米之高,树干笔直,样子同如孪生兄弟,株株直刺云天。河岸两侧密集生长的杂灌丛林,与低矮的河面构成一个树荫空间,像一条长长的遮阳廊道。有几个游友提出要到这树荫下躲躲,但其他人观景心切,提议没有通过。
午后的阳光,白亮亮地洒在河面上,有些晃眼,河面更显晶莹碧亮,时时鸟飞鱼跃,大家站在船头,等有鸟儿飞过或鱼儿跳出水面,争相拍照,吵闹声、嘻笑声,在青山绿水间回荡。
“当年我可是捕鱼高手呢。”看到时时跃出水面鱼儿,船主说,“不过现在国家保护生态资源,禁捕禁猎,我很久都没捕过鱼了。再说,现在家里养的稻田鱼美味得很,也不再稀罕吃河鱼。”说起自己的生活,船主有点收不住话匣子,他儿女都搞农业产业开发,家里已盖起了别墅。有人故意调侃道:“既然生活这么富庶,那还风里雨里来驾船干嘛?”“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哪条法写着只许你们城里人玩,不许我们农村人玩,我开船,也是图个浪漫玩乐,还可以多看美女帅哥嘛。”听船主这么一说,我们瞬间为自己的浅识不好意思起来,现在乡间农民的生活不就是我们向往已久的梦里桃源吗?
船悠然前行,一路诗情画意,演员们已在船上轻歌曼舞。闭着眼睛都懂河情的船主一边打舵,一边大声解说两岸风景,球形山、茶马古道、老茶亭、古庵堂、月光岩、千年松,以及两岸新建的栋栋别墅。一景一故事,一物一传奇,让我们感慨不已。当船行到一平岗,大片平整的树林映入众人的眼帘,船主建议停下来,去林间小憩,这正合了大家心意。我们纷纷跳下船,钻进树林的阴凉里。
这是一片很平阔的松树林,树干修长笔直,棵棵挺拔向上。林子里建有小亭,几头牛羊在亭边安静地吃草,知了叫得正欢,小鸟好不快活,蝴蝶飞去又来。阳光从树枝缝隙洒下来,在我们身上闪耀跳动。大家找块石头坐下,有人提议群里年纪最大的龚老拉段二胡,应和一下自然的山水之音。
龚老技艺娴熟,胸有成竹,也没推辞,琴轴一转,琴弓一拉,“未成曲调先有情”,开始演奏他的自创曲目《资水船歌》,当年湖南卫视专栏采访他,他拉的就是这曲目。接着《赛马》《二泉映月》那优美的旋律,时而激扬奔放,时而凄婉悠扬,像泉水,像鸟鸣、像风雨、像马蹄、像落叶、像四季的余音……在这多彩多姿的大山中,随着叮咚的山溪水,汩汩流出。即使再愚钝之人,也会心旌摇动。女演员们也不甘示弱,随着音乐和观众掌击的节奏,将花鼓戏《刘海砍樵》唱将起来,再来一幕《劝郎》《七仙女》,莫不令人兴致盎然。
回到船上,大家意犹未尽,棋琴书画样样不能少。我们迅速用纸板搭起桌台,潘兄和卢弟的书法秀开演。像许多场景一样,书者的第一句话便是:“写什么呢?”大家你一言我一句,思路大开,于是,陆续书写“江山如画”、“锦绣河山”、“太平盛世”、“爱我中华”、“乡村振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等等,有人拉纸,有人打扇,好不乐呵。兴浓之际,一个叫元英的演员说,她家正在筹建一家婚庆公司,正好需要题个店名,卢弟说:“取名天作婚庆如何?”大家异口同声叫好,于是潘兄又庄严醮墨,大笔一挥,笔到字成。“我家正装修房子,刚好缺点有文化的东西。”一个叫再兰的演员挤到桌前,“可以帮我写幅字挂在客厅吗?”题什么呢,大家又进入讨论。“家和万事兴?”好是好,有点大众化,“诗书继世长?”“上善若水?”好像都太文气,最后落就“家和业兴”四个大字。把作品放在船头一晒,一会就干,两个女子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作品折好装进纸套里,十分满足。当细问起两人的生活,原来她们除干农活和参加文艺宣传队之外,一个正要开婚庆店,一个不但参加了村里的管乐队,还在村边集镇超市上班,日子过得丰富多彩,元英说:“真的感谢党和政府呢,让农民越活越有滋味。”
船行到一个小渡口,一条小船正停河岸的树荫处,从小在河边长大的再兰一步跨上小渡船,竟扯起锚,拿起长长的竹竿一撑,小船优雅地滑到河中央,再兰边唱山歌边划浆,把船驾驭得像在跳舞。那洒脱的姿态,轻盈的动作,嘹亮的歌喉,叫人耳目一新,人人拿起手机拍照发朋友圈。其他人也想学再兰,可一上船,船就不听使唤,左右乱晃,吓得人哇哇叫,引来一片笑声。在欢歌笑语中,我们继续向前,一座刻有“脱贫攻坚”字样的新建石桥飞架两岸。桥上停有几台车,“现在的农村好美啊,我真想在这里当个村姑了。”一阵说话声从桥上飘落,听出来是外地人,原来这里的绿水青山,每天都要吸引很多城里人甚至外地人来这里垂钓休闲。
太阳偏西,家里人催着吃晚饭了。返航途中,卢弟诗兴大发,赋诗一首:“坝山依旧在,今朝始往之。行舟机声近,鱼藏白鹭飞。”似乎意犹未尽,接着又补一首:“有日桥无影,无风水波明。鹭鸟横空过,才见钓归人。”这时,见多识广素显矜持的向哥不再沉默,仪式感般咳了一声之后,亦献词一首:“秋色深藏翠黛,轻舟且作歌台,凉风习习畅心怀,宝墨千金难买。花鼓悠扬传世,二胡旷世奇才,横斜鸥鹭去还来,迷恋风华时代。”
返船开得更欢,一行白波一行诗,一路笑声一路歌。这条河,这座山,这片林,已耐不住寂寞,正迎来更多希望、美好和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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