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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清末民初形状通志不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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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莱芙散文选》50
怀仁怀古
古昔之怀仁,泉池甚多,泽泊甚广,是一片“海”的世界。
明正德《大同府志·山川卷》载,明中叶,怀仁有:灰泉,元大德九年(1305)地震,“怀仁地裂二所,涌水尽黑,漂出松柏朽木,即此泉”;怀仁城东南15里海子村西北,有圣水泉,深不可测;城西南120里,有下石井;城西南110里,有双井,“地一丈涌泉二所”,后砌石甃井二,故名。
光绪《山西通志·山川卷》载,彼时怀仁之泉有:灰泉及灰泉村西南之暖泉,正南之寒泉;海子村北圣水泉仍在;城西北40里神泉,“泉二,水甚清甘”;城南十里泥河,“涓泉南流”;有南沙河、北沙河,“昔皆无水,明后期始出泉”;有黑龙池,在城南120山下;城南90里还有双井。
北魏时,怀仁城东南有一片烟波浩渺的“润泽”,它退缩后,被分割成镇子海、梨园海(有两处)、玉龙海等小池泽。大约元明之际,镇子海仍“周四十五里,中产鲤鱼,大数十斤,诸禽哺育其间”;明中叶变为“周三十里”;明后期万历年间,已完全干涸。县城东南的阎家寨,还存有周六七里的“梨园海”,但已变成沼泽地和低洼地,周家窑西的另一梨园海,也干涸了。县城南55里的玉龙海,也缩小成“广亩许”的浅水沼泽。到清末民初,梨园海、玉龙海全部淤涸。
现今的怀仁,只留下了“海子洼”、“上海子”、“下海子”、“海北头”、“高镇子”这些村名,而古昔“润泽”之域,比这要宽阔得多。
三村巡海
海北头在高镇子村北十里,村东二里是清泉村,有灰泉,即泉涌朽木之处。如今80多岁的老人们记得,灰泉“钵子”有30多米大,锅底坑出水,有吸血虫,羊喝得病,需石灰消毒,现已无水。村人说,村北半里有汉墓群,没有封土堆,此说当真,证明在汉代,村北为高地,水上不来,北魏时期“润泽”的北部边沿应该到此为止。
村中73岁的孙培金说,过去,村南是“大海”,现在挖三米来深,就能发现海蚌和鱼骨。三米以下的泥土为灰绿色,土质层次分明,最上面是黄色、红色,是黄土和红胶泥,以下是白的,再往下是灰绿、灰蓝、黑蓝。灰蓝色的发硬,黑蓝色的更硬。
打井,浅井十二三米,一般十五六米见水,浅表水发咸发苦,不能吃,饮用水需40来米深。
村南的地,村人叫“海滩”,旧社会完全不能种,长盐蒿、猪笼洞、碱葱。把盐蒿用莜麦秸点着,不能“放焰”,一个劲儿地让它冒烟,然后用草灰制盐,质量比盐土熬制的好得多。
集体化时期,人们在“海滩”的长草处三块五块地种点黍子,凡是长盐蒿的地方趁早不用种,不长。
下海子村在南,上海子村在北,相距一里。
下海子村有武、魏两大姓,都是洪洞大移民时来的。今年78岁的武忠理,1964年开始当支书,一直当到1983年。他说,在海北头乡,下海子和上海子地势最低。旧社会下海子井深三丈,水苦难咽,一直吃大峪河水。大峪河在村南二里,洪水沿途浇灌尚希庄、路庄、赵马寨、冯庄的土地,到下海子就变成清水,能浇灌他们村的3000亩土地,1970年完全断流。
大峪河断流后,1968年下海子从郑庄两级提水,引桑干河浇灌土地,那一年全村打了150万斤粮食,平常缺水的年景只能打50多万斤。如今桑干河也基本断流,只能靠打深井浇地。目前此村深井从100米到120米不等,最底下是石头和河卵石,很不好打。
下海子村三四米以下不仅有海蚌,还有海草。海草已经腐烂,但茎叶依然脉络分明,颜色依旧翠绿鲜活。
我们到了上海子村,看到紧贴村北有个锅底坑,遍铺绿草,甚是茂盛。今年81岁的村民刘战说,这就是“海圪钵”。过去水深四丈,有两个泉眼,占地三亩。泉水清澈,数九不冻。农业社那会儿在四周铺涵砌石,设有两个“码头”,村人在此取水。水吃不了,朝东流走。
“海”之北,原有水神庙三间,里面安放大缸一只。天旱祈雨时,村人来此“掏海”,“海”里有鱼,尺数长,掏海时把它们放进大缸,掏好后再放归水里。
何谓“掏海”?把二三十根椽一根根扎进“海眼”,水硬,得十来个后生一根根按下去,直到按不动为止。掏过的“海”,水特别旺。
“海圪钵”南100多米,还有一小海。传说,有年,一南蛮子领着徒弟到小海盗取金马驹。南蛮子下水前对徒弟说,你看见我的手从水里伸出来,就赶紧把宝剑递给我,要快!徒弟提剑在海边等着,眼见得海里波浪翻滚,隐隐听得厮杀之声,猛地,一只蓝手伸出海面。徒弟吓坏了,跳起就跑。结果,盗宝人死了,村人们用大磨盘盖住海眼,让水从磨眼流出。大磨盘盖住了海眼,不久,在现今的“海圪钵”,便憋起一个大土堆。有年秋天,大土堆上落下一群雕,它们群起而腾飞之际,随着一声巨响,土堆迸裂,一个更大的海出现了。
高镇子梁
高镇子村紧贴高镇子梁的梁头,也叫龙头,头上两处弯回,状若龙眼。此梁东北西南走向,屋檐形。从高镇子到新发村,延绵20里,以北十里几于地平。从桑干河水平测得,梁高16米,最大宽度二里。
村人说,过去,北到海北头,南到下桥头,东到高镇子,西到黎寨,有“梨园海”。
镇海堡建在梁头,四方形,长宽150米,墙高三丈多;过去有一南门,砖刻“镇海堡”三字。旧时代村人在此居住,现破烂不堪,村人在东墙下取土,已挖至龙头之半。县砖厂的大型挖掘机从北边取土至龙脊,梁大沟深,黑烟滚滚,看着眼晕。在宽阔的挖掘现场,未发现岩石基础,证明它的隆起与地质变化无关。农业社时,梁上有1800亩土地。因平川地少低洼,无论新旧社会,在梁上寝坟者甚多。
高镇子村是桑干河、大峪河、小峪河的交汇处。桑干河从南来,流向东北,距村二里半;大峪河从西南来,距村南仅20来步;小峪河由西来,在村南与大峪河相会,向东进入桑干河。
镇子海的这条笔直的大梁,是万千年来大峪河与小峪河冲刷下来的细泥,在桑干河的阻挡下沉积下来的。波涛汹涌的桑干河减缓了这两条河的流速,年年岁岁,在平坦的怀仁大地上留下了这样的奇迹。它既是水土流失的结果,也是往昔水源充足,河流肆大的物证。
1943年,日本鬼子在梁顶建起警察署,三座炮楼,还有粮库和机械库,驻有伪警察28人,队长是任俊。炮楼和警察署的外围,有深宽各一丈的战壕。村民被迫挖战壕时,发现了手掌大的海蚌,一窝一窝的,还有海螺。
这说明,古昔“润泽”之水,已经盖过梁头,使它成为暗礁。它的下方,比如海子洼一带,也有泥沙沉积而形成的围堰,否则水涨不了那么高。这片阔大的润泽,形状应该是狭长的,从今周家窑西一直延伸到海子洼或者更远。
北魏前,桑干河流域的水土流失就已经开始了,否则形不成高镇子这条长梁;辽代该河已有泛滥记载,平均近90年一次;金代,平均每22年泛决一次;到元代,则平均七年泛决一次;明清之际,暴雨山洪使河流冲毁围堰,泛滥改道,润泽逐步分割成小的泽泊,泽泊逐渐被泥沙所淹没,于是湖底被垦为农田,后来湖区严重盐碱化,变成了“近多产盐之地”。
建国前,高镇子村西南、西北有2000亩盐地,有十来口盐锅。该村地处太原、应县、大同的大路口,店铺不少。有魏江开的“太和店”;苑鸿开的“玉盛店”(专留到五台山拜佛的蒙人);张焕开的“福义店”(专留盐贩);杨贵爹开的“三成店”;张合开的“四合店”;还有魏进德盖起了“恒盛店”,先卖了老婆,后卖了店。
不久的将来,高镇子梁将会消失。我记录并为它留影,以供后人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