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平凡致远-父亲张之凡百年诞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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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张之凡( 1922.4-2001.4,原名张之蕃
父亲的父亲张待善(字辈名仁璞),思想开朗,订阅多种报刊,支持子女到外地升学。1921年与其兄张首善(字辈名仁敬)策划营建了南川大观碉楼。2009年祖宅成为第二批重庆市文物保护单位,被称张之选碉楼(有文章强调:碉楼出资人并不是张之选,而是由他的富爸爸张待善建造)。
大伯父张之选(1913-1956,字辈名和泮),他19岁重庆求精中学毕业后赴上海就读于复旦大学,因父病弃学回乡,1935年开始总揽家政。此间他竭尽所能供弟妹多人读书升学,使他们多数受过良好教育;他秉承父志,将张氏女校与公立小学合并,出资新修校舍;他常以仁爱为怀,乐善好施,造福乡梓。解放后,大伯父被评为开明士绅,当选第一届南川县人民代表,参加涪陵土改工作团,去世前在南川二中任教。

二伯父对我父亲年轻时影响很大。1977年底,我在长春钦禹兄家与途经此地的二伯父重逢,他的学识阅历和宽厚率真,曾给我留下深刻印象。那晚我与他同住一间房,聊到深夜;得知碉楼的建造过程,了解到祖宅“居思居”黑底金字横匾的寓意,以及他的传奇人生。1996年他撰写了《南川石坝址张氏宗系溯源拾零》,告知后人勿忘先祖居正公,延续张家“明”字辈入川前后新订的二十字族谱:明朝思张正、文崇礼义兴、仁和钦世守、孝友立忠名。按宗谱父亲是“和”字辈,我为“钦”字辈。
父亲排行第六,唯有大伯父一家的后人我都见过,来往也多。他们都在碉楼出生,钦仪大姐1958年毕业于重庆建工学院建筑系,钦哲兄1964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建筑系,钦铭兄曾撰文《有关张家祠堂的回忆》,钦伟兄曾撰文《忆祖茔》。
2015年夏,我与来自各地的太岳宗亲一道祭祖,应邀参加荆州巿政府主办的《纪念张居正诞辰490周年座谈会》并发言、赠书、赠画。当地媒体报道称:《回家 回五百年前的江陵老家》;2018年1月我向荆州市张居正小学捐赠了一批画册,《荆州晚报》的整版报道是:《一份特殊快递 传承爱国为民家风》。
二、父亲在重庆大学读书、留校任教及从事建筑设计
父亲张之蕃1941年秋考入重大建筑系,1943年他参加中国建筑师学会举办的“战后职工理想住宅”校际班级设计竞赛获第一名,假期时曾回乡为大观小学规划校址设计教学楼。
父亲的大学生活,从同窗汪国瑜伯伯(1919-2010,著名建筑学家、清华大学教授)2002年6月撰写的《怀念窗友张之凡》文章中可见一斑:“我和之凡兄的情谊不同一般,从认识他起,前后已超越半个世纪。那一段亲如兄弟般的既往情谊常像浪潮一般涌上心头,他的音容更像磁铁一般萦绕在我脑际恋恋不能离去!”…
“1941年秋,我被先修班免试保送进入重庆大学建筑系,没想到在这所大学的宿舍里却碰到了之凡兄(那时名为张之蕃),惊喜交加。20世纪40年代初,中国的建筑学科还是一个比较新的专业,国内大学中有建筑系的还很少,社会上对建筑的认识也很生疏,当时投考大学建筑系的学生也少得可怜。”
“他很大方,家里比我们都富裕,他二哥在嘉陵江对岸一机械研究所工作,花钱从来不吝啬,常常在夜里邀请我们几个同学去宿舍附近的小食店吃西红柿鸡蛋面,星期日到沙坪坝正街上的“六合面馆”吃排骨面,四川叫“打牙祭”。当然,等到我们三位家里寄来钱时也轮流请他。
…之凡兄的性格文静、谦和,平时不太爱说话,说起话来声音也很小,细声细语,常常还带些幽默,让人发笑。…他平时穿着总是齐齐整整、规规矩矩、从不穿短外裤,衣扣也是系得一个不漏,从不随随便便、马马虎虎。他这种好的习性也表现在他的学习上,他在教室里面画图或做设计更是认认真真,寡言少语,一心扑在图板上,画起图来一丝不苟,细致入微,因此在班上的成绩经常名列前茅。他在建筑系的主课建筑设计中也常常获得教师的好评和赞扬。在我们班上,他的建筑设计作业多次获得1 st mention,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年年如此。
那时教我们建筑设计的谭垣教授和徐中教授,都是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先后毕业的,谭垣先生性格爽直,教学认真,要求严格,对学生的设计作业和绘图也爱憎分明。他有时一不高兴,连徐中教授也不客气地挑剔,而之凡兄却常常获得谭教授的青睐和关心。他确实在构思和绘图表现上都有创意,而且成图效果很好。
大学毕业后,我和之凡兄又幸运地同时谋得中国国际救济委员会手工艺组的工作,设计儿童玩具。那年的夏天正赶上八年抗战胜利,举国欢腾,很多单位纷纷回迁,谋求工作很不容易。…我们共事半年左右,他就应母校建筑系之聘回到系里担任助教,在学校行字斋教师宿舍分得一间房,每逢周末我回校去,都住在他的房里,他有事出差或回老家探亲时,索性把房门的钥匙交我随时入住,直到1946年秋我离开山城重庆。”
汪国瑜伯伯很谦虚,他曾被梁思成先生(1901-1972)称为清华建筑系的“四大金刚”之一。他1946年离开重庆到东北大学工作,后被梁先生聘请到清华大学工作,协助梁先生为清华建筑系的初创做出重要贡献,1950年还参与过清华大学国徽设计小组。汪伯伯在清华从教近60年,学术造诣和声望都很高,
父亲张之蕃大学毕业半年后返校任教,兼任重庆华侨工商学院讲师、重庆市都市计划委员会副工程师;25岁时曾参与重庆抗战胜利纪功碑辅助设计工作,设计师为黎伦杰先生(1912-2001)。解放后父亲仍在重大任教,兼任西南工业专科学校讲师、西南建筑公司设计部建筑顾问;主持过中共西南局办公大楼、重大文法商三院大楼等工程的建筑设计。
难得的是,重大建筑系主任龙灏教授2021年春在重庆市档案馆查到《1946年秋季学期国立重庆大学教职员名册(建筑系)》,助教中居然有后来大名鼎鼎的吴冠中先生(1919-2010)!父亲读本科时,恰逢吴先生在建筑系教水彩画,让他受益匪浅。在此名册里,张之蕃及汪国瑜、黄远强等同窗已经与吴冠中同为助教名列其中了。不过,同为助教表格下方可看到吴先生的薪水最高。
三、到哈工大进修、从事建筑设计、留校任教及留苏
1951年秋,父亲被重大选派到哈工大研究班,1952年参加民盟。
父亲的名字是到哈工大后才改的,他1953年的签名已经开始使用张之凡,而1954年6月2日国家高等教育部颁发“关于哈尔滨工业大学留换外校研究生的决定”提及的10人中,他的名字还是重庆大学与哈工大具有共识的张之蕃。我曾问过父亲为何改名?他回答很简单,凡字笔画少,且平凡更好。
常怀生教授(1929-2019)在史料文章《哈尔滨工业大学建筑学院春秋录》中非常准确,严谨地写到:“哈工大将外校派来学习的一批研究生长期留下来,充实师资力量。张之凡(1922-2001)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是由重庆大学派来攻读研究生后留下来,又于1956年被派往苏联学习,1958年回国,是建筑教研室第一位晋升为副教授,也是第一位晋升为教授的年轻教师。张之凡先生历任教研室副主任、系副主任、主任等职,是建筑教研室骨干教师之一。张之凡先生治学严谨,勤学敬业,基本功扎实,专业造诣极深。在苏联专家普里霍基克指导下,由张之凡先生主持带领青年教师和研究生于1953年完成了哈工大机械楼、电机楼的设计和学校主楼的建筑方案设计,为学校建设做出了积极的贡献。主楼建设稍晚,后来由邓林翰教授完成建筑施工图设计,直到1965年完成施工。
…1978年在建筑学专业发展上迈入了一个新阶段,建筑学又独立建系,张之凡先生出任第一任系主任直到1980年离任去西安任新职。其后续工作分别由常怀生、梅季魁、智益春几位中年教师接任。”

1990年底,我父亲收到苏联专家勃利霍吉克请人转给他的照片,特别注明怀念当年的工作关系。现已汇集到我父亲与勃利霍吉克先生的六次合影中,四幅均有1953年主楼建筑方案团队其他成员在场。悬挂主楼建筑方案设计图纸的现场照片更是历史的见证,充分证明1953年主楼建筑方案设计完成的时间和之后的主导作用,是1958年主楼建筑施工图至关重要的依据和源头。显而易见:哈工大主楼设计师并非某个人,也从无任何人自诩设计师,而是时隔五年两个团队共同的集体成果!


父亲留苏的情况,汪伯伯文章中也有介绍:“1957年仲夏,我和之凡兄又在苏联的莫斯科建筑学院重逢了。…之凡兄比我早一年到苏联,我去后,他就以熟门熟路的老向导处处关心,照顾我人生地不熟的生活,更重要的是还给我推荐进修的业务导师,争取根据自己的愿望完成一项研究,写出论文。
之凡兄给我推荐的是颇有声望的巴尔亨通讯院士,也是他进修期的业务导师。他因早我一年到苏联,俄语比我强,有时就顺便作了我的应急翻译。我在和导师的接触中感觉到巴尔亨教授对之凡兄的印象很好,说他理解问题快、心细、勤奋,还说他在教学中一定是个好教师,我向导师介绍了他与我大学同班时学习经常获奖的情况,他听了十分高兴。
之凡兄和我在苏联那年正好欣逢十月革命40周年大庆,毛主席亲率代表团到苏联祝贺。节日后,毛主席率代表团全体成员在莫斯科大学的礼堂接见了中国留学生。那天所有到场的中国留学生都兴奋异常,比过节还快乐…”
1958年秋我父亲完成进修任务后回国,担任哈工大建筑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城乡规划教研室副主任、设计院第一设计室主任等职。同年曾受组织委派,带领一组毕业生参加北京人民大会堂后期方案设计,同年10月还被邀请参加天安门国庆观礼。
著名建筑史学家,荣获“第六届优秀教工李昌奖”提名奖的侯幼彬教授(梅洪元院士攻读博士的导师,在接受哈工大建筑学院采访时提到:“张之凡老师曾是重庆建工学院的人,他也在哈工大建筑研究班进修。因为那时候只有我们这里有苏联专家,哈工大凭借这个优势就办了一系列研究班。张之凡老师就是这样来研究班进修的,结业后就留下来当土木系的副主任,主管建筑专业。张之凡老师到莫斯科建筑学院进修后,回来继续在我们这儿管理建筑学专业。他是我们学科教师队伍的第一位副教授,后来建筑学科评的第一位教授也是他,是我们哈工大建筑学院很重要的一位人物。
在《建筑百家回忆录续编》里,有一篇汪国瑜先生写的《怀念窗友张之凡》的文章。汪国瑜先生是清华大学教授,他和张之凡老师是重庆大学同学,文中介绍了张之凡老师的很多优秀事迹。这让我想起那年哈工大办的这个建筑研究班,大概有十几人吧,学员在结业的时候都要写论文,张之凡老师的论文写的是开封祐国寺铁塔,称为铁塔是因为这座塔是铁的颜色,实际上它是琉璃塔,琉璃面砖的。我看过这一批论文,当时的印象就是张之凡老师的这篇论文写得最好,写得非常充实。我曾经感到很奇怪,他怎么能写出这么高水准的文章,原来张之凡老师是学术上的高手。”这段文字刊于《传承·土木楼——哈工大建筑百年忆述》书中。
父亲一生对哈工大深怀感恩之心,因为那是他的学养得到提升,才华得以施展,成果获得认可,脱颖而出的时代。哈工大党委宣传部2021年2月9日给我的正式回复中提到:“学校高度重视该问题,现在学校相关部门正在对这段历史进行梳理,向以您父亲为代表的老哈工大人致敬,感谢老一辈们对哈工大的建设和发展做出的卓越贡献!”这应该是今日哈工大对我父亲的认可吧。
我出生在哈工大七工地教工宿舍,一岁半入工大幼儿园整托;1962年9月,许多不满7周岁的工大子弟无法入学,直到哈工大按复华小学的要求制作了一个班的桌椅之后才收了我们成为一年九班。
四、父亲在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工作20多年
1959年,在哈工大土木系基础上分建了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父亲先后任建工系及建筑系副主任,同时从事教学和设计工作。1962-66年指导过居住建筑设计方面的研究生,1963年主持并参加了国际建筑师协会主办的“古巴吉隆滩胜利纪念群”国际设计竞赛,哈建院方案被中国建筑学会评为出国参赛的优秀方案。
小时候见过许多父亲的同事,叔叔们的名字也记得不少。在邹广天教授2017年发表在《建筑师》杂志的文章《哈雄文和他的建筑人生路》注释[10]看到:“据哈尔滨工业大学档案馆馆藏档案,1959年由哈工大土木系调往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的教师有:富延寿(讲师)、宿百昌(讲师)、初仁兴(讲师)、周凤瑞(讲师)、哈雄文(教授)、张之凡(副教授)、郑忱(助教)、李明德(助教,后改名李行)、曾蕙心(助教)、邓林翰(助教)、侯幼彬(助教)、张琪(助教)、梅季魁(助教)、田瑞英(助教)、郭世元(助教)、张家骥(助教)。”从档案中可看到,1959年哈建院建工系的实力和阵容。除了名单上的他们,我还认识常怀生、黄天其、张耀曾、史春珊、黄佳、王云龙、崔荣秀、刘志和等,他们中的许多人也一直记得我。
父亲1964-65年先后担任过省高考评卷委员会数学科、理工科主任,1965年担任第四届中国建筑学会理事。
1965年我们搬入耀景街10号的新楼(2020年才知道“建工之家”由黄天其叔叔题写),其中5单元二层以上条件最好,每层两户各有四间房、木地板、双阳台,厨房配有为洗澡间浴盆烧水的小锅炉。一层则是四户年轻讲师,两家共用一个厨房,水泥地板。还记得五层住的是屠大燕叔叔和郭玉昌叔叔,四层是王光远叔叔和我们家,三层是老革命周简伯伯和老抗联刘克屏伯伯,二层是李应家伯伯(富延寿叔叔也曾在此居住)和蔡乃森伯伯。
关于土木楼的记忆也不少,八九岁时,母亲周日到财务科加班常带着我。大楼里假日很安静,我会尽情地在宽阔的走廊上奔跑;有时会跑到顶楼北向的俄式大窗前,用苏联小望远镜朝道里区方向眺望。与多数建工子弟一样,土木楼内的食堂、医务所、理发室、体育馆、大礼堂都是很熟悉的地方。有一次在二楼的小胡同意外碰到孙西岐伯伯(1915-1998),八十年代初他在西安见过我父母,得知我所在飞行学院距他家很近,说有空应该见个面;1983年夏天我去看望他时,他笑着说:“哦,穿上军装还看得出小时候的样子!”他的记忆力与我认识的一些老将军很相似。
五、父亲奉调出任西北建筑工程学院首任院长
1980年夏,父亲离开生活了近30年的哈尔滨,西进关中,出任西北建筑工程学院第一副院长。长安大学的文章这样介绍:“这个曾经满腹才华的青年才俊在阅尽沧桑两鬓微白之际,带着他半生积累的学识与荣光,踏上了开往古城西安的列车。
国家对于西北建工学院重视的背景是大西北在国家战略中的重要地位,而西安,则是大西北的白菜心。在当时,一所以中专为基础组建的大学迫切需要一位在业界具有不凡影响力的人物来带领,几经甄选,国家选择了张之凡。
1981年春,经教育部审定,张之凡成为建筑学教授。1983年8月,国务院任命张之凡为西北建筑工程学院首任院长。来到西安的张之凡,用心用情“经营”着这所百业待兴的崭新大学,大到学院发展,小到每位教职员工的衣食住行,他都关心备至,无不细心考虑。除此之外,他还积极参与到陕西省和西安市的各项重大工程的营建当中:先后参与筹建陕西省历史博物馆、骊山风景区规划、华山风景区规划、黄帝陵重建工程、西安市南大街拓宽工程、西安火车站广场规划等重点工程项目的初审和方案评议等。
20世纪80年代,张之凡还曾参与评审了哈建院、西安冶院、武汉建院和西北建工学院晋升副教授、教授,推荐博士生导师共20多人次的论文、专著、教材等40余件;参加全国重点工程的规划、设计方案审查、评议活动数十次;参与国家攻关项目“改善城市住宅功能与质量”的研究,总课题获建设部优秀成果奖;担任建筑学的专业英语教材和工业与民用建筑专业普及专业英语读物的主审。如此繁重的工作量,这需要多少个日夜的通宵伏案?这需要多少张图纸的演算勾画?一代学人足履其间,治学之心,以为镜鉴!此间,张之凡还担任哈建院、西安公路学院兼职教授,全国建筑类专业教材编审委员会委员、国家建设部高级学位授予权评议组成员、西安市政府科学技术咨询委员会委员等。”
1982年底我调到哈尔滨空军飞行学院,1988年获少校军衔,1992年晋升中校。那十年常利用各种机会到西安看望父母,家人团聚其乐融融。我的孪生子从一岁开始,数次乘飞机去西安看望爷爷奶奶,还在西安短暂上过幼儿园,读过小学。小哥俩十岁时还曾佩戴“无成人陪伴儿童”标牌,乘飞机去爷爷奶奶家过年,尽享天伦之乐。他们出生前我曾想让父亲取名字,没想到华君武先生(1915-2010)得知我妻子怀了双胞胎,主动写信寄来取名建议。父亲晓得后在电话中说“华老的建议很好呀!”
因为工作关系,我1987年在各级领导支持下创办了《军校漫画》报,父亲看到过一些军内外报刊的介绍后,多次告诫我要注意漫画的创意和尺度。《军校漫画展》曾在哈尔滨、沈阳和长春巡展,在北京开展的当天还上了央视的《新闻联播》;而后我又找到张爱萍将军题字,由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我军历史上第一本漫画集《军校漫画选》。我虽然仅立过两次三等功,探亲时都会把军功章带给父母看。
我1993年转业到黑龙江日报并被聘为主任编辑,1999年晋升高级编辑。此间我常把哈尔滨的变化介绍给父亲,两次乘军用飞机航拍后,都将照片寄给他,因为知道他忘不了工作过30年的地方。父亲生前见过许多报刊关于我的专题报道,每次都会收藏(下图仅是他收藏的部分剪报)。当1995年看到《光明日报》以半个版篇幅介绍我时,他还曾兴高采烈地打电话祝贺,叮嘱切记戒骄戒躁。
1998年初,父亲在新华社主办的《参考消息》上看到我成为50年来第一位应邀赴台交流的大陆漫画家,同年我获得第三届“范长江新闻奖”提名奖;1999年我获得第九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次年父亲看到了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发行的《中国当代漫画家-张滨漫画》;得知儿子的这些进步,他很开心。2000年我与北京等地的同行组团赴法国、比利时、意大利、荷兰和瑞士等国采风,父亲在电话中提醒我不仅要观赏艺术精品,还要注意这些国家的建筑。
2000年除夕前我们一家抵达西安,父亲到楼下迎接,这是我记忆中唯一的一次。他与上一年相比行动略有缓慢,但思维仍然敏捷活跃,依旧善于娓娓而谈。年夜饭后,当他听到《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旋律时还与母亲和谐地走起慢四步。常年与父母聚少离多,每每分别都很坦然,从不会让二老送行。然而这次假期结束走出家门,我抬头看到父亲在楼上窗内挥手,不由心头一颤,鼻子发酸,眼角湿润了。
非常非常遗憾的是,2001年春父亲意外摔倒引发脑溢血。当我次日赶到医院并陪护十昼夜后得知,因为出血量大,手术无法清除全部淤血,他已进入深度昏迷,不可能恢复意识。没想到,完全没想到,这次与父亲相见,竟然已无法看到他亲切地笑容,无法谛听他对我准备南下的看法,更无法实现让父母到广州与爱孙们团聚的规划,只能在他病榻前回忆父子情深的所有往事,思绪万千潸然泪下……
长安大学的文章结尾是这样:“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翻看相册的张之凡老院长,在三校合并的第二年辞世,西安烈士陵园从此多了一位大学者。回望老先生的一生,师生们会得出这样的认知:张之凡总是在默默地做榜样式、开创性的工作,却从不追求自己的闻达。当年大学的建筑专业方兴之时,他考上了,努力做品学兼优的学生,为同学们树立榜样。新中国刚刚成立,他成为新建院系的教师,为后来人铺路搭桥。改革开放、高等教育大发展之际,他又奉命开创新局,把一所新高校带起来,使它很快就打出了名声。即便是研究居室设计,他也是从人的生活需要出发,提出楼宇的设计要先考虑居室面积。处处考虑细节,事事以人为本,这就是——张之凡,平凡而又不凡。”
追思先父平凡经历,寄托深切缅怀,感恩父爱如山
父亲的角色使他与同窗或同事们不同,没有桃李满城,硕果累累。但他从学生时代就刻苦自励,奋发图强,砥砺前行;他从事教学和设计,勤勉敬业,规格严格,甘做人梯;他屡屡服从大局放弃专业发展,尽心竭力从事教学管理工作;他身为高校领导干部,德高望重光明磊落,严以律己慎独慎微,高风亮节两袖清风。
与多数儿子一样,我对父亲也是从儿时的依赖,童年时的崇拜,青少年时期的叛逆,步入中年后的忽略,到时至今日的理解、歉疚、珍惜和永久思念。我庆幸自己读懂了父亲,他豁达地选择平凡,以努力做好每件事为荣;他甘于付出乐于奉献,勇于面对处变不惊,淡泊名利无怨无悔。
整理与父亲相关的文字和图片,深感他的音容笑貌依然如故,他的睿智风趣历历在目,他的诚笃自信难以磨灭,他的品格情操流传后世。这都将永存于我的脑海之中,永存于我和后嗣的基因之中。
追思先父平凡经历,寄托深切缅怀,感恩父爱如山。
张滨 2022年清明前夕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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