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邵佳一是这样炼成的
我站在刘刚身后,笑呵呵的。刘刚站在我前边儿,歪着脑袋。我们俩对面儿站着的那位是邵佳一,一脸怒气,眼睛瞪的贼圆,左手拿着一块红板儿砖。“呦,你还敢拿板儿砖。”刘刚还在挑衅,同时伸出脑袋,调整到一个比较适合被拍的位置上,继续说:“你拍你拍,往这儿拍……”边说边手比划,那叫一个贱呀。
于是,就听见,啪!诶呦!哇……一串儿怪声儿。
“啪!”的一声是佳一左手的板儿砖拍到刘刚脑袋上;“诶呦!”是刘刚被拍瞬间发出的喊声和我嘴里不由自主的惊叹声;“哇!”是说明佳一哭了。事情就是这么有意思,被拍的刘刚和看热闹的我都没顾上哭,反而是拍人的佳一先哭了。如果这个时候走过一个路人,还以为是我和刘刚欺负佳一呢。拍完哭过之后,佳一就骑着自行车驮着刘刚去医院缝针了。后来张建国张指追查起这件事情,刘刚很仗义的说:“没事儿,张指,这事怪我,是我先招佳一的。”然后,就没事儿了。
佳一是攻击型球员,但在场下却从不攻击他人。这是我印象中的佳一在球场外唯一的一次挥舞起板儿砖这样的武器去主动攻击别人,也正因为佳一拍完人之后自己率先哭了出来,我断定他绝对无法变成恶人。任命吧,老实的佳一。
那是1993年5月的一天,我和刘刚15岁,佳一13岁。如果按年龄划分,我们那个时候应该上初三,佳一刚刚上初一。我小时候骨龄预测的身高是1米78到1米82之间,那会儿的身高是1米7,挺瘦的,刘刚跟我差不多,也这个儿,身材也一般。佳一呢?客观的说,那会儿就是一个竹竿儿,不是因为高,是因为瘦,而且个儿还没起来,再加上年龄又小,自然是我们队里的开玩笑对象。
说到这里必须强调一下,佳一当时踢球的机遇并不好。他是1980年出生,和1979年的一样,不是奥运年龄,不被重点培养。放在很多人身上,肯定改成1981年的,然后去踢下一届奥运会了。佳一没改,所以从小就只能跟一帮77、78的大孩子一起练。当时张建国张指导把佳一带到芦城体校绝对是因为佳一在他们那批人里面是最好的,所以才会破格进入到我们那批人当中。
我现在经常琢磨,如果佳一没有踢球,以他的外形条件,现在也许会在演艺圈里打拼,因为他有着强烈的表演天赋。在芦城那会儿,他没事儿就喜欢做手握话筒状在那儿表演,保留节目是用手杵着墩布模仿郑智化唱“水手”。不知道的准以为是我们强迫佳一,真不是,佳一就喜欢表演,经常主动申请。我们就在一边儿起哄,“佳一来一个”,然后表演就开始了。“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看到了吧,这歌词还真成为佳一后来十几年打拼的写照了,这就是所谓的心理暗示吧。
玩归玩,闹归闹,在芦城我曾经喝了一斤多白酒之后喝到伤,从此与白酒无缘,那会儿的佳一还在喜欢唱歌。进入先农坛之后,我们一帮人休息的时候去外面吃饭,佳一似乎自己在房间里学英语。
也别说,佳一在先农坛的时候还真喝过一次。也忘了是哪年了,反正是佳一过生日,熄灯之后,佳一从包里拿出酒精炉、锅子、羊肉片、菜、调料和白酒等涮肉装备,然后把已经上床的张海峰和刘刚叫起来,对他们俩人说:“峰哥,刚哥,今天是我生日,咱们一起吃点儿……”这哥俩一看,佳一都要喝酒了,立刻起床陪着,可是没喝一会儿,佳一提前告退了,“不成了,我得睡会儿了。”说完,上床就睡着了,那哥俩自己喝上了。事后得知是佳一给那两位买的酒,而自己只是吃客。
佳一的酒量不像球技,在我印象中一直没有起色。至于抽烟,佳一就更不喜欢了。刚到先农坛的时候,佳一和刘刚、张海峰一个房间,他住靠门口的那张床,海峰和刘刚天天抽,冬天还不让开窗户。为了保护自己,佳一睡觉的时候自己就戴上一个口罩,时间一长,口罩外面都映出一个嘴型的黄印儿,由此可以想象,当时他们的房间里是何等的烟雾缭绕了。
不抽烟、不喝酒、不爱和我们一起瞎玩,佳一平常干什么呢?答案是:吃、休息、练力量。据说他现在的业余生活也基本上也是这样。如果说云龙踢到35岁以上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遗传基因太好加上拥有职业素养,那么佳一要是踢到35岁以上大部分原因都应该是自身的职业素养。坦白讲,佳一虽然高,但身体素质并不是很好,他现在的状况完全是自己后天刻苦训练的结果。
前面说了,佳一在芦城的时候就是一个竹竿儿,这种状况到先农坛也没有多大的改进。知道自己身体力量不够,佳一的努力是必不可少的。要想练,先得吃。我印象中,佳一那会儿一顿饭最多能吃十五个巨个儿的油闷大虾,我想起来都觉得慎得慌。也难怪,佳一那会儿15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永远不知道什么叫饱。
任何付出都是有回报的,佳一的付出回报就更明显了。1995年底,我因为得小脑炎有半年时间没在队里。到了回队的时候,有两件事情让我惊讶,一是徐云龙把我的床给占了,第二个就是佳一变成“超级赛亚人”了。我想,如果天天在一起训练可能都没有那种感觉,关键是半年时间没在一起,再一看佳一,块儿也壮了,个儿也比我猛了,说话的音儿都变了,就是一个大老爷们儿,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佳一大了。”我从来不愿意多琢磨事儿,但脑子里也会闪现出这四个字。这算什么感觉呢?我们在青春期前就认识,然后一起发育成长。然后,突然的一下子,佳一长猛了,这就是所谓的蜕变了吧。
身体上来了,佳一的技术和头脑一直没的说,所以球也上来了。球好了,进入国安队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了。1999年,19岁的邵佳一进入国安队。4月4日,我们主场与青岛队的比赛中,替补上场的佳一就打进他在职业联赛中的第一个球,比我第一个职业联赛进球早了整整三个月。而且,那会儿也已经确定下来,邵佳一、王硕、崔威和杜文辉四个人将前往法兰克福队培训半年。
想想啊,19岁,球上有很大的空间,又进入了国安一队,职业联赛上有进球,还要去德国培训,在当时的足球环境下,上面这些指标足以使一名足球运动员产生强烈的成就感。于是,佳一就有了这种感觉。所以,他显得有点儿浮了。说不上来什么具体的事情,但我确实是这个感觉,我毕竟比他早进队半年,还大两岁,这种感觉挺强烈的。说白了,那会儿的佳一有点儿“以小卖小”,言谈话语间有时候会带出轻慢一些老队员的感觉了。
所有的积累在1999年6月27日爆发了。当时我们主场迎战大连万达,这场比赛很多人都能记住南方的大爆发,但很少有人能想起佳一的超失落。我想佳一绝对不会忘记那天的尴尬:刚上场10分钟就被沈指换了下来。这对于一名19岁的球员意味着什么呢?灾难,毫无疑问的灾难。佳一当时下场的时候,沈指甚至都没看他一眼,他一个人走回了休息室。我也经历过被教练冷落的阶段,我能体会到佳一当时从场上走下去是什么感觉。
这场比赛之后又过了不到两个月。佳一他们四个人在8月17日去德国了,接受了半年的培训。我相信,也许正是那半年的时间,使佳一坚定了要去德国踢球的信念。从德国回来之后,佳一也成熟起来了。如果说1995年后半年是佳一身体的快速成长期,那么1999年后半年则是佳一的心理快速成长期。从德国回来之后,我感觉佳一更加成熟了、球风也更稳重了,过去的花活少了,实用价值更高了。
成熟之后,佳一的好事又来了,他被米卢挑进国家队,成为当时队里最小的球员,19岁就参加了亚洲杯。要说米卢眼睛却是够毒的,一个非主力就被他挑了进去。后来我们再看到佳一,都会开玩笑说:“国脚了嘿!”佳一也就是笑笑,很内敛的那种。
时间一晃悠,到了2000年的6月18日,我们在主场又是迎战大连万达队。虽然输掉了比赛,但佳一的一脚任意球直接破门让他瞬间成为球队的定位球专家。在那之前,球队的点球任意球都是小王涛罚,后来因为他停赛,点球归我了,任意球归佳一了。后来小王涛解禁了,定位球也基本都给佳一踢。所以,就有了那一脚“一球成名”的机会。
说真的,在与大连队比赛之前,佳一并不怎么给自己加练任意球。但那个球进了之后,佳一开始加练了。那会儿我们都住在工体的小白楼,训练完了之后佳一自己拿这一兜子球就在那踢。因为那会儿他并不是绝对主力,位置还没有我稳定,所以我有时候就跟他开玩笑:“练什么啊?也不让你踢。”“这可没谱,万一哪天又让我踢呢,我不就一球成名了吗?”佳一说。
佳一还说对了。后来他无论是在德国,还是在国家队,都有不止一次的定位球破门得分扬名的机会。这绝对不是运气使然,而是一贯努力的结果。没有他在2000年那会儿吭哧吭哧一脚一脚的踢,也绝不会有后面的一次又一次上演“一球成名”好戏的机会。
运气往往都是伴随着努力而来。打进与大连的任意球之后,佳一的联赛进球数飙升,还净是关键球。尤其是在9月24日,联赛倒数第二轮的比赛中,我们客场4比2战胜厦门夏新,佳一打进了第一个球,然后我们终于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保级成功。
要是以现在的眼光看,我们队居然用“保级成功”给联赛收尾,够丢人的。放在当时,这对于一支年轻球队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利好消息。不仅如此,这个结果还使压在我们队所有人心头四个月之久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