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痴迷于万维钢——其实几年前就追过他的日课，买过他的书，但是直到最近才意识到，这真是一个史诗级宝藏大叔：他的认知远超大众，读起来常有茅厕顿开的感觉。

这周学了他日课4里面的一本书《上游》。

《上游》讲的是一种上游思维。正如西方谚语里说的：与其在下游奋力救孩子，不如去上游看看谁在扔孩子。这很像扁鹊的故事：医术最好的是大哥，病还没发就给你治好了，名声必然不显；扁同学医术最末，天天开肠剖肚，倒是名满天下。

这正是上游思维痛苦的地方。

下游思维的好处很明显：问题明确，责任明确，时间明确。譬如唐山打人案，用下游思维来看，清楚的不得了：这些暴徒必须绳之以法，最好直接用绳执法，恨不能一个个都挂城门口算了。

但往上游看，就麻烦很多。你说不麻烦？不就是个当地的保护伞么？打掉就是了。问题是，你确定这就是上游了？

以史为鉴，其实这类事情一直层出不穷。那历史上的风云人物，又是如何处理的呢？

朱元璋同志可算个中翘楚。他老人家打跑元朝后，天下大定，国泰民安。这时大家难免都想享点福。他有个丞相，叫胡惟庸，本不是很强的人物，偏偏比较贪。贪归贪，他又怕老朱收拾他，就想了个办法，让几乎整个朝廷的人都收了他的好处，心想法不责众，老朱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吧？果然，这方法看起来有有效，在丞相大人的保护伞下，一层层下去的唐山事件屡见不鲜，朱同志对此也大有默许之意，于是胡同志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直到有一天，老朱决定整治一下这个上游。彻底那种。

可是几乎整个朝廷都和胡惟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怎么彻底？但朱元璋淡淡的就一句话：

“那就都杀了吧。”

史料记载——你简直不能相信这是史料记载——那段日子，官员们每天上朝，都要在家门口举行仪式：穿戴整齐，抱抱老婆孩子，交代清楚谁还欠我多少债、我的私房钱藏在哪里之类，然后诀别而去，老婆孩子就在背后哭着送行……而如果当天竟然侥幸没死，活着上完了朝，那老婆孩子表兄表姐都会排队在家门口举行隆重地举行欢迎仪式，庆祝全家（是的，古代出事都是连根拔起）又成功苟活了一天。

每天如此。每天都被迫活在当下。

胡惟庸案一共处斩了三万多人，无论公侯，只要和胡惟庸有点关系的，一律杀得干干净净。朱元璋不愧是尸山血海里打过来的开国皇帝，杀起人来那是一点都不含糊，比亚马逊杀号还要利落百倍。

为什么如此大动干戈？胡惟庸结党营私，老朱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一直放任不管？

因为胡惟庸还不是最上游。他上面居然还有更上游。

这个上游，就是千百年来的丞相制度。老朱真正想搞定的，是明朝的专制集权，废除长久以来的丞相制度。胡惟庸就是他一手养出来的反派小丑，让人民充分地感受丞相制度的不合理。啥？你说胡惟庸是胡惟庸，丞相制是丞相制？啧啧，你这话一听就像是胡党说的。来来，拉出去，斩了！还有谁支持丞相制的？

所以，上游问题很难，牵连对象很广，解决代价很大。不是谁都有朱元璋这般权力的，更不是谁都有朱元璋这般魄力的。

扯大了。说小的。

关于企业经营，卫师父讲过一句话，我一直印象深刻：“没有一种病叫高血压，也没有一种问题叫销售乏力。”如果高血压了就吃降压片，销量不好了就打折，那这就是典型的下游思维。而往上游溯源的过程非常痛苦——溯着溯着，问题就渐渐不可避免地指向自己了：还不都是因为老板蠢？而事实也往往的确如此。

真正的变革，首先还是要认识自己，然后原谅自己，接着再改变自己。

上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