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泉影

      马年春节刚过，为了不错过海陆丰民间正月盛大的“酬神戏”和“营老爷”，我们在营神前夜赶到了东海的鲤鱼潭。放下行囊就赶去戏场，妈祖庙前的戏台正上演白字戏，观者如垛，盛况空前。在资讯娱乐异常发达的今天，传统戏剧竟然在海陆丰城乡常演不衰，人们以一天之内所演之戏为一本，在这个戏曲之乡，一年上演的戏剧至少在一万本以上。

      这里的老百姓相信神祗们通过看戏了解民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从而予芸芸众生以指点。所以每当寺庙神诞、神祗升天、开光等日子，人们往往会捐款请戏班。白字戏用土语土调，因妇孺易晓而最受欢迎。白字戏，也正是因为以福佬话演唱而得名。
　　海陆丰以各种庙堂为中心的民俗活动非常繁盛，神庙、祠堂、戏楼是村社最亮丽的风景。不论是乡村还是城镇，有村必有庙，姓姓有宗祠，大部分村社还有不止一座神庙。海陆丰的寺庙有浓郁的世俗色彩，不同教派的神灵经常共处一庙，前妈祖后关公，左如来右老君，甚至并排一坛者，比比皆是。这些庙堂及其周围的广场、戏台成了村民日常休闲的主要场所。所有的神庙都有自己的重要日子：神诞、得道、酬神等，这是隆重的祭祀、狂欢及演出的日子，海陆丰人称之为“做闹热”，远在外乡的游子要赶回来，他们还会邀请四里八乡的亲友一起“闹热”，当地人有“闹热大过年”的说法。在旧时代，官府的管理只到县一级，广大乡村基本上处于宗族自治状态。而庙会作为宗族势力的体现，对内是联系宗族成员的重要纽带，对外则是宗族实力与地位的象征。因此，乡民就算节衣缩食也要将庙会办得风风光光。

　　海陆丰的许多社区、神庙一年有多个节庆日，要做几次“闹热”，再加上传统节庆及宗祠祭祀时的演剧庆典，海陆丰的宗教民俗文化可谓名目繁多，正是民俗滋养了一大批独特的传统文化艺术。白字戏在元末明初从闽南流入粤东，在海陆丰与当地方言、民间艺术结合，加入了竹马、钱鼓、渔歌等养份，逐渐形成了具有浓厚地方特色的海陆丰白字戏。因唱曲多用“啊咿嗳”衬词拉腔，民间又称“啊咿嗳”。旧时白字戏又分“潮州白字”和“海陆丰白字”，但潮州白字后来演变成潮剧，现在白字戏专指“海陆丰白字”。海陆丰和潮汕，同属闽南语系的两个方言区，它们是同一语系的孪生姐妹。过去白字戏经常与正字戏同台演出，正字戏居正棚，白字戏居偏棚。还有一种"半夜反"，即上半夜演正字，下半夜演白字，有所谓"正字母生白字仔"的戏谚。
    几百年来海陆丰的老百姓形成了自己的戏曲评判标准，这套标准没有任何文字记载，多少年来与剧目、唱腔、做功一样，世代相传。首先，剧目包括剧名、人名，各方面都要讲好意头，不能有死、亡、苦、惨之类的晦气词。比如《苦菜花》这样的剧名就不受欢迎，《窦娥冤》在白字戏中改称《六月雪》。而剧情也有讲究，书生要中状元，不中元也要遇神仙贵人；武夫则立功疆场，拜将封侯；农夫商贾要发迹变泰，或富甲一方，最少也得子孙满堂，颐养天年。其次，结局要大团圆，坏人要受惩处，即使是现世人间耐他不得，阎王也要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秦香莲》结尾包公铡了忘恩负义的陈士美，海陆丰百姓觉得不过瘾：秦香莲带着冬哥春妹终老乡下算什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再说象秦香莲这样家喻户晓的名人不能依然是一芥农妇呀，起码得给她顶“诰命夫人”的帽子戴戴吧。于是有了《秦香莲后传》，冬哥从戎立功封侯，秦香莲被封“诰命夫人”。白字戏《梁山伯与祝英台》与别的剧种也大不同，《化蝶》之后还增加一场《还阳》，阎王允梁祝回阳间做恩爱夫妻。最后，海陆丰有句谚语：“无丑不成戏”，用在白字戏上是再恰当不过了，白字戏的每一个剧目都少不了丑，一般受观众欢迎的戏肯定有好丑。

    诚然，海陆丰白字戏的繁盛，与当地喜神好鬼的民俗息息相关，因为这里演戏的目的首先是为了娱神。但海陆丰人又确实爱看戏，不论城镇还是农村都拥有广泛的观众，白字戏是海陆丰人熟悉的乡音、乡调、乡情。传统戏曲在历史上都有祭祀演剧的经历，但像白字戏这样，仍以乡社祭祀为唯一演出形式，剧团生存完全维系于神庙节庆的剧种却寥寥无几。海陆丰珍稀剧种对于重新认识传统戏剧，对于民俗戏曲的研究有多么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