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朗月
(2012-09-03 15:09:28)
标签:
文化 |
西子朗月
林徽音,书写你的名字时,我把笔触轻放,不愿打扰你的安息。
你的出生地杭州,西子湖畔,花港观鱼那边,有一块为你而建的纪念碑,黑色大理石的碑面上,你的全身像和记述你的文字,皆为白色,而且镂空,这种新颖,别致的设计,是否承载了你一向偏重的西方理性与哲思?
北京八宝山公墓,你的墓碑下方,有一块刻着秀丽花圈的汉白玉,这是你为人民英雄纪念碑碑座试刻的一帧作品,人们把它作为一篇独特的无字墓志铭,奉献给你:杰出的建筑学家、新月派诗人、温婉而坚强的女性。
你16岁那年,随父游历欧洲,在伦敦,你们隔壁的女建筑师,让你着迷;德国、法国、瑞士、西班牙精美绝伦的古建筑,让你沉醉。于是,你与建筑结下不解之缘。
你的著述中,你将建筑学家的科学精神和诗人的灵性融为一体。你用热情、雍容的文字赞美古建筑的精湛成就。你在《深笑》一诗中,以古塔檐边风铃的转动比喻笑声:“是谁笑成这百层塔高耸/
作为贵族名门之后,你有你的人生姿态,有你的高雅天赋,你不是风花雪月满腹柔情的娇女子或贵妇人,你生命之烛,熠熠燃烧。从三十年代初到抗战胜利,你与梁思成走了15个省,200多个县,考察测绘了几百处古建筑,河北赵州石桥、山西的应县木塔、五台山佛光寺,都留下你的足迹。你自豪地说自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敢于踏上皇帝祭天宫殿屋顶的女人。
当解放军包围北平,你担心城内无数巍峨壮观、雕梁画栋的古建筑或许会毁于战火,忧心如焚,寝食不安。
对首都城建你有主见,力主保存古城面貌,修建“城墙公园”,既留下古文物,又供人们诗意地憩息。
你在建筑和文学范畴激扬文字、妙手丹青,营造着一个不凡的世界。
读你的一生,犹如面对郁郁葱葱的绿树。谁不滋生一份感佩?
你是几位男性心中的绝恋,你却不是他人想像的象牙美人。你的理性目光,穿越生活层面,直逼生命彼岸。你在给沈从文的信中说:“我认定了生活本身的原质是矛盾的”。你在纪念徐志摩去世四周年时说:“据我看来:死是悲剧的一章,生则更是一场悲剧的主干!”
对于建筑呢,你的夫君梁思成说:“建筑师比一般人更幸福,因为他比别人更多地看到美的作品;建筑师又比一般人更苦恼,因为他比别人更多地看到丑的作品。”
真善美,假恶丑,于你泾渭分明。太阳下面无罕事。你终于看到了,战火不曾毁灭的古建筑,朝不保夕了。那些钢牙铁齿的推土机,威仪棣棣地,非理性地对准沧桑古迹。一厢情愿的现代化想像蔓延开来。轰鸣中,古建筑、古牌楼、古胡同灰飞烟灭,历史的肌理一并逍遁。你很悲愤、很无奈。文化一下显露出它的脆弱,经不起一击。这也是一种传承么?项羽不是一把火烧了阿房宫?面对瓦砾,面对强势,一向快意淋漓的你,警告说:你们今日毁坏真古董,有一天你们会造假古董。
你十分明白,历史和人生都是一次性的,就像骰子一掷即不可改变。如果可以重复和修改,几乎所有的意义都要消解。
果然,“簇新古董”、“正宗赝品”纷纷招摇过世。一幢幢新建的“旧址”、“故居”拔地而起,还衍生出种种虚构的文明和繁华。
1955年4月1日清晨,51岁的你走了,一代名媛谢幕,流星般优雅划落。如你所说:“信仰只一细炷香,那点子亮再经不起西风沙沙的隔着梧桐树吹。”
人类进入文明史后,女性曾被淹没于历史的黑洞。而你,和觉醒的女性一起,张扬着独立的品格。只是,万壑深渊之间,你发出的声音,还十分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