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经典
(2012-08-11 23: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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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入经典
朋友戏言:你怎么热衷于那些早已作古的女作家,比如,张爱玲、庐隐、林徽因、凌叔华……,我一哂:犯片面性了吧?对下一辈,我也关注着呢,比如须兰、毛尖、疏朗……
我出门远行,总习惯性带一两本书在身边。那天,在机场不幸遇上飞机晚点三个多小时,周围的人很是烦躁,我沉着地翻开我喜爱的《万象》杂志,以度荒芜。对了,《万象》杂志,是我几年来与心仪的作者愉快会晤的所在,它富丽而安祥,像一位老人在暖暖太阳下细数沧桑。
这期《万象》的头条,题目叫《好色》,啊啊,编辑用心良苦,使出了争夺眼球的绝招?
我不经意读下去。这是一篇描述日本浮世绘的美文。一开篇就写道:“浮世绘的一大好处是有分寸,享乐而节制。因而是黯淡的,是瓷的,是缺的,是敦厚的,是手的,是熄灯的,因而是,日本的。”大凡细心的读者,一下就可能被这种叙述吸引。黯淡的,瓷的,缺的,敦厚的……这种语式,这种排列,很独到,很匠心,很饱满,也很才气。我读到“因而是”后面的那个逗号时,忍不住掏出笔来,把那逗号圈起来。啊,这种停顿,构成一种语感,一种节奏。凭我阅读的经验,我相信作者具有相当的文字功力。接下来,文中佳句跌出,比如,“在线条和颜色之中有打着一片的聪明和沉迷。”比如“浮世绘的无情即是千种风情。看似无关,但就是本身”。这样的文字,让我制作者和欣赏者历来都是同谋沉静,短短六页,还有五幅插图,我细细读了两遍,候机的时间就过去了许多。当我再回头看首页时,我发觉作者须兰这名字好眼生,何许人也?
后来,我又在《万象》上找到她的《狐狸的棋局》。须兰写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女子,“烟视媚行、俏净如狐”,或赞词,或微责,或开脱,到底是真懂得上海万千气象的根本——世俗。“世俗”两个字,最是上海情怀,
这类的文字,让一些人认为,须兰有张爱玲的影子,呵气若兰,妩媚妖娆,那股子日月山川、诗书礼乐、天意人世,拿捏得有板有眼。她心思细密,才气纵横,敏感温婉,向隅谦恭,文字间或长或短的顿挫,总沾染着遥远年代的氤氲,还透着冷清。于是,被冠以“张(爱玲)派”传人。
后来,我从百度上查看了须兰,原来,她是69年出生的,上海嘉定人,才奔四呢。十五年前,须兰以一部中篇《仿佛》,初现峥嵘。一个发生在久远年代的传奇,在她的笔端,被铺衍得波澜不惊,又荡气回肠。以后,她有长篇小说《武则天》,中短篇小说集《须兰小说选》、《樱桃红》、《思凡》和随笔集《黄金牡丹》等问世。看来,俨然一个高产作家啊。
有一年,香港岭南大学举办“张爱玲与现代中文文学”的国际研讨会,主办方邀了海峡两岸的“张派传人”,大陆代表是苏童、王安忆和须兰。会上,王安忆否认她是张爱玲的“传人”,年轻的须兰,则坦然承认深受张爱玲的影响。苏童介于两者之间,他说了句引人联想的话:生活对于张爱玲是一件磨破了领口的旗袍,记录这磨破的领口成为了张爱玲的天职。
在须兰的随笔集《黄金牡丹》中,我看到她对近世的观照,也看到张爱玲的留韵。向醉里,暂忘却,谁为我,唱金缕。深邃的眸子里,有人情世态的参悟,有无可挽回的隐忍。虚空是最虚空,俗艳是最俗艳。她惯用的短语、短句,跃动凝练,错落有致。满眼既是浓烈,又有恰好留白。铺张,又节制;华美,知收煞。那种华丽的哀伤,隐秘的喜悦,落寞的激情,既是在谈巴黎画派,谈浮世绘,谈明式家具,也是在谈自己,谈他人,谈世情。灿烂至极致,快意至酣畅,笔端无不散发着奇异的芬芳,性灵的珠玑。须兰在集子最后收有一篇创作谈,题为《古典的阳光》。她说:我喜欢那些遥远的年代,才气纵横又有点儿醉生梦死。我将我的想象纺织成故事,故事出口了,意思却留在心底。须兰的文字,天生就是在古典的阳光下盛开的雏菊,恒久灿烂。
似乎有些时日不见须兰的作品了,据说,她沉入了香港茫茫人海,这让她的粉丝很失落,很怀想。
风生水起,张爱玲、林徽因、庐隐、凌叔华们,构成了当年的经典。别开生面,须兰、毛尖、疏朗们,拥有今日的精彩。我们的精神家园因了她们,不会沦为荒芜。蔷薇蔷薇,不是处处开么?
这就是我关注的一个作家群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