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的小山村，地处两广交界的地方。

公路沿着西江到离两广边界几百米处，分出一岔，蜿蜒的小公路，沿着山沟，向大山的深处蔓延。

小公路没有开设公共交通运输线路，我们坐公共汽车到沟口，然后步行两个小时，才回到小山村。小山村在公路的尽头。

整个生产队几十户人家，分成四个自然村落。全村农民就一个姓，姓吴。村里各家都是亲戚。上一辈几房兄弟，生息繁殖。每一支又有兄弟，村里称之为二叔，三叔等等的，都有好几个。而农民还继承中国传统的姓名命名方式，按字排辈。婚前，还不能用大名，每个人都还有字。所以，在刚到农村的日子里，同一个人，一回有人叫二叔，一回有人叫其大名，一回又有人叫他的字。再加上三姑妈，六姨婆的，搞得我们晕头转向。

每家人的房屋，都有前后门相通。贪方便，人们往往从后门进入另一家，借道而行。

穿过二叔家厅堂进进出出的，有一个小伙子。

他五短身材，厚厚的嘴唇，微微翻开，有点象非洲人。双脚有点罗圈腿。走路时，两手摆动幅度很大。最惹人注目的，是他手腕上那崭新锃亮的手表。

他叫水岗，隔壁四叔的儿子，未婚。

在那个年代，手表绝对是一种奢侈品。120元一只的上海手表，是一个刚转正的工人几乎半年的工资。就算南宁手表厂出产的桂花牌手表，也要60元。对当时的一个农民来说，价钱绝对是天文数字。

为了相亲，为他抬身价，父母买了这么一只手表给他，顿时，自觉身价倍增。他很高兴，走进走出，也不忘向我们炫耀他的新手表。一个词，显摆。

璀灿是老插青了，对水岗知根知底。他使了个小坏。

“水岗，来，来！”璀灿叫道。

水岗走进我们的住所。

“给我看看你的手表。”

“不给”。

两人在璀灿的床上滚成一团，互相争夺。

见抢不到手，璀灿问水岗，“现在几点了？”

“十点。”水岗说。

“哈哈！”，璀灿高兴地说，“逮住了”。

原来，水岗不会看手表，长短针不分，将十二点五十分当成十点。

璀灿知道其中的奥秘，故意让他难堪。璀灿说，“把你的手表丢到粪坑里去。”

我相当震惊，不可想象，居然还有大小伙子不会看手表！农民的素质，略见一斑。

你真的可以用“愚昧”来形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