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时生长在乡村,那时乡村穷啊,吃食粗糙,不讲究色香味,只求填饱肚皮,所以有关吃的记忆少之又少。若说有些印象的,当属酸豆汁、“野肉”和杀猪宴了。
进入五六月,天气日渐炎热。这时候,乡下人家便开始熬酸豆汁喝了。操刀的一般是家里的女长辈,她们经验丰富,火候掌握得也精准。先是把上年预留的上等小米拿到磨坊碾成小米粉,然后烧好一大锅沸水,等水温降至八九十摄氏度,再把适量的小米粉置于陶泥大盆中,用备好的热水冲小米粉,一边冲一边搅拌,使之成为浆汁状。勾兑好豆汁后,再把盛放豆汁的陶泥大盆置于热炕上,发酵一宿,使之微酸,翌日加入些许大豆粉,置于铁锅中熬制、灭菌,再放入适量糖精,晾凉后即可饮用了。熬制好的豆汁,酸甜可口,凉爽宜人,可润肺去火,是炎炎夏日不可多得的健康饮品。农人们下田干活,都用保温瓶灌上一瓶,在田里渴了再喝。我们小孩子更是在外面疯够了,回到家拿起水瓢舀上一瓢,咕嘟嘟一气灌下去,真是惬意无比啊!
除却年关,乡村里一年到头很少见到肉。平素只有在端午、中秋等节日里,才割肉包顿菜肉馅饺子吃。但我们这帮小孩子还是可以吃到“肉”的,当然不是猪肉啦。入伏后,我们到山坡的草丛里捉蚂蚱,用细草棍把蚂蚱穿成一串,放在火上烤着吃。美中不足的是蚂蚱肉太少,还不够塞牙缝的呢,吃着不过瘾。要想过瘾,那就去水库边捉青蛙烤着吃。水库边的草窠里,藏匿着很多青蛙,我们不费劲就能捉到很多。我们把青蛙扒皮,剖腹去肠,用铁丝穿上架烤,很快就香气逼人,吃得我们甜嘴麻舌的。后来,老师讲青蛙是益虫,我们只好割爱,不再捉青蛙吃了。
其实,最能让我们大快朵颐的,是每年一次的杀猪宴。那时乡下人家都养猪,从春养到冬,只为过年有肉吃。杀年猪那天,就像在办大喜事,把老少亲友都请到家里,大人们坐一桌,小孩子坐一桌。女人们切出一大盆酸菜和几大块肥猪肉放在锅里煮,同时一锅煮的还有猪血肠、猪肝、猪心、猪肠、猪尾巴等,猪头和猪脚要留着来年二月二吃。一两个时辰后,女人们把煮熟的肥猪肉、猪血肠等捞出锅,切成片,装盘装碗端上桌。男人们猜拳行令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小孩们撸胳膊挽袖,筷子伸得老长,风卷残云,吃得满嘴流油。那真称得上是一场真正的“饕餮盛宴”。佟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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