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哲学家们》 三十一 排佛与教化
(2016-08-29 09:3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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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颢的哲学大概有几个层面。
第一个层面,是天理层面,这是宇宙本体阶段。
程颢花了很多时间研究这个宇宙本体,他考察万物之理,偶有所得,“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这个宇宙之理,不仅有天地之理,有万物之理,有人性之理,有道理之理,事实上,它还有吉凶之理,鬼神之理。
为什么说有吉凶之理呢?因为在他看来,人之吉凶,是有命数的,有规律的,而用《易经》卜筮之所以有效,就是因为找到了这个规律。为什么还会有鬼神之理呢?虽然他认为鬼神之说荒诞,不相信世间有鬼神,但是他相信世间万物是普遍联系的,“天下事只是感与应耳”,所以心与理之间,心与心之间的感应无处不在,有了这些个感应,才有了种种灵异之事。只是平头百姓,不明白这个道理,把它当成了鬼神之事罢了。
但最大的真理,还在于宇宙天地生生之理。在他看来,这是儒家与佛道的本质区别,佛家看到了空,道家看到了无,佛家看到了万物为虚妄,道家看到了天地不仁,但是他们都没有看到,天地世间万物,包括我们的生命,都是自然生出来的。自然为什么要生出万物,为什么要产生生命,因为生生不息,这才是天地至理啊。万物有生有死,阴阳有消有长,但死了之后,又有新的会生出来,消了之后,又有新的会长出来,“生生之谓易”,你不能只看到了消,却看不到长,只看到了死,却看不到生啊。
天地有生生不已之理,而善,就源于这生生之理,仁的本质,也是这生生之理,这是天地之间的一团春意,“静后,见万物自然皆有春意”。
有了第一个层面,认识了“天地生生之理”后,就有了第二个层面,个人的认识和修养层面。
比如对仁的认识,对心的认识,对性的认识,还有修养的方法,诚敬,和乐,还有学习的方法,格物致知之类。
是的,学习方法,这也是方法论的一部分么。
学习方法第一要以明理为目的,正所谓“读书将以穷理,将以致用也”。既然要“讲明义理”,那就不能“滞心于章句之末”,章句之学是“学者之大患”,因为义理是要靠自己去明悟的,钻故纸堆,或死记硬背,是明不了理的。
第二呢,读书学习,立志一定要高,正所谓“君子之学,必至圣人而后已。不至圣人而自已者,皆弃也”。后世之人,总以为三代之治不可得,最后落得个“苟道”,后世之人,也以为圣人不可期,只甘心做个贤人,结果也落了下乘,浪费了一生辛苦,他们都不知道,三代之治是可以做到的,圣人也是可以做到的。
有了个人学习,修养,接下来就是第三个层面,社会教化层面。
在这个层面里,程颢主要有两大主张,一是排佛,二是教化。
排佛么,程颢排佛的方法应该算是传统中颇有新意。传统是说他也是从佛教危害入手,而新意呢,则是他最终是从佛理,而不是从功利角度进行解决。这个从佛理角度解决,是以前的韩愈和石介所不能及的。
佛教的危害,主要是三方面。
第一,佛教的影响太大了,现在的人举办丧事,家家都用佛礼,要是有一家没有请个和尚过来,而是用华夏古礼下葬,那都是件怪事,要特地记到书上的,比如《宋史》的“穆修传”就专门记载穆修为母亲办丧事,没有请和尚念往生咒,而是自己念的《孝经》,这都记到史书里了。
第二,影响还不止是平头百姓,佛教还颇有些高深而微妙的道理,什么道德性命之类,结果读书人也陷溺进去了,越是聪明人,越陷得厉害。下有万千百姓,上有一时才杰,这可比当年孟子排杨墨还要严重,也比晋朝清淡严重,杨墨有今天佛教这么厉害么?晋朝清谈不过多说几句废话,有这个危害大么?
第三,佛教有体而无用。佛教劝人觉悟,也的确有一个理,可是他们拿了这理,却没什么用,只能跑到山里去发呆。他们有时会强求去用,用佛教那一套去对付社会人生,但佛理本来就不是对付红尘中世俗生活的,结果也只是勉强去用,善男信女流为迷信,寺庙里搞得污烟漳气,坑蒙拐骗。所以佛理不过是以管窥天,看是看到了几点星光,可是他离真正的天还差了很多呢。
那为什么佛教能让上上下下都陷溺进去呢,他说,佛教之所以能让人陷溺,主要就是用生死之事来吓唬人。要知道,生死爱欲的问题,儒家一直语焉不详,然后佛教说他能解决,他能断绝一切烦恼,他能堪破生死,然后大家就被吸引住了。这其实是佛教故意从自利之心上出发,传播自己理论的,正是因为多数人都抱着自利之心,患得患失,没有看到“万物一体”道理,只关注自身安危,结果为佛教所乘,以为靠着那一套,能解决自身的生死爱欲问题。
那么,又该怎么破除佛教之害呢?第一,解决生死问题,第二,解决体用问题。
关于生死问题,在程颢看来,死其实并不可怕,我们觉得死可怕,是因为局限于个体,所以宁愿相信什么轮回之说。其实,宇宙是生生不息的,也许,从局部来看,随时都有世界在毁灭和重生,但从大的范围来看,旧世界的毁灭正是为了新世界的重生,旧生命的寂灭,也正是为了新生命的出现,个体的死恰恰成全了宇宙的生生不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死不仅不可怕,反倒是一件大欣喜的事。要知道,我们的个体,正是宇宙万物的一部分,而宇宙,生生不息。
体用问题么,儒家的明理和致用,就是有体有用,有理有物,有道有器的,它能解决终极生死问题,也能帮助我们过好世俗的人生。
程颢在排佛方面的确颇有创见,那么教化方面呢?在程颢看来,现在的教育是不及古代的,因为古代是家教,每天耳熏目染,都是君子之道,那是全面修养。而现在,是学校教育,学校学了点善,而家庭和社会的大熔炉,却已经将无数的恶,加了进去,人心浮动,所见处皆是巧伪机诈之事。当然,有学校已经算好的了,宋朝之前还没几个学校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象古代那样靠家教,身边全是君子,没事再加个冠礼,来个士相见礼,根本不可能,经济基础和社会基础都没有。
所以教化这种事情,第一还是要靠风气的培养。要慢慢培养土壤,同时相信,不管在怎样世道浇漓的社会,人都是能有所作为的。第二,就是要靠个人的明理成德,通过心性义理的学习和磨炼,走上修齐治平之路。
哥哥程颢不仅是找到了一个“天理”,而且在宇宙,社会和人生方面,都有很多创见,那么弟弟程颐呢,又有哪些不同的感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