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通经致用的年代》 五十四 谶纬之学
(2013-03-31 15:26:45)
标签:
年代号令更多第三内心文化 |
分类: 讲史(那些逝去的美好) |
这事其实也与董老儿有关。
自从董老儿把阴阳家与儒家合二为一之后,儒生和方士也就没那么容易分清楚了。他们说的话,基本上都非常类似,都是神马天哪人哪阴阳哪五行哪的东东。虽然有时也会有仁义王道之类,但那只是多少的问题,而不是有无的问题。
其实仁义王道之类就象今天的公平正义自由民主,是个人都会说的,普适价值么就是这样,重要的是怎么去做。孔子仁者爱人,孟子讲义利之辩,那是他们实现仁义王道的途径,他们之所以要那么做,因为仁义,那是人内心的需要。而董老儿,则把仁义王道与阴阳五行统一起来,从而让同一个内容有了不同的解释。这就好比把公平正义自由民主说成是这个宇宙的客观规律,而不是——或不仅仅是出于人的内心,不公平不正义不自由不民主,那就是违背客观规律,会遭到大自然的惩罚,就连一切的地震洪水台风海啸无一不与此有关。这就有点神学的意味了,所以有人把董老儿说成儒学向儒教演进的开端,是有道理的。
既然是神学,就不可能象孔子一样不语怪力乱神,未知事人,焉能事鬼了。虽然董老儿对鬼神也没多少兴趣,更象是把阴阳五行天地都当成一个大系统,还是颇有几分科学的意味的,但经学向神秘化方向发展却不避免的发生了。毕竟这么一个大系统,没有几个人能搞得清楚,对一个能时时掌控自己而自己却无法加以了解的庞大未知,神秘化是必然的倾向。
更何况,董老儿还把儒生们变成了一群预言家。
预言这种事,本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比如托梦吧。谁能清楚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要做啥子梦?秦穆公做了七天七夜的大梦,然后醒来后告诉大家,我是去见上帝了,上帝告诉我晋国将会五世大乱,乱过之后会称霸中原,霸主的儿子还会乱搞男女关系。晋侯当然不服,凭什么我家的事上帝不告诉我,要去告诉你啊,可他梦不见上帝啊,前后多少个晋侯都梦不见,也没办法。倒是后来晋国的卿族赵简子也做了七天七夜的大梦,据说也和上帝韶了韶,还射死了一头熊和一头罴,连他儿子也在上帝身边,上帝还说等他儿子长大了,再送一条黑狗给他。
当然也有可求的,比如卜筮,但卜筮也只能用来决疑。行军大仗,主要还是靠将军的谋略和战士的勇猛,治国安邦,主要还是靠政治的贤明和经济的稳定,哪有几个靠掷骰子来的。卜筮的准确率大约也就介于今天的天气预报和地震预报之间,靠谱的当然也有,但不靠谱的可能更多。所以子不语怪力乱神,是有道理的,在孔子孟子那里,儒生和方士还是泾渭分明的。
但对董老儿而言,虽然天道远,人道迩,但一切都是可知的。预测也是可能的,前提是要有细致的观察和精秘的推理。
董老儿的系统论方法鼓舞了后代的儒生。所以虽然董老儿因为辽东高庙而身陷牢狱之灾,虽然睦弘和盖宽饶因为灾异而性命不保,后世的儒生们仍然在预测学的路上越走越远,直到前汉末年,谶纬之学全面兴起。
谶纬之学的根本目的,当然还是预测,但却有很多内容。而最主要的,一个是谶,一个是符命,一个是纬。
谶呢,说白了,就是上天对凡人打的哑谜
谶可能是文字形式的,也可能是矢量图形式的,甚至可能是一些具体的场景,或其他有可能包含寓意的一切东西。反正都是猜谜语嘛,谜面可能是任何形式。
用图形的,叫谶图,比如河图洛书之类,也算是谶的一种。
用文字的呢,就叫谶言,其实就是一些神秘兮兮的话。可能是一首诗,也可能是几句顺口溜,甚至可能是一本书。秦朝时候的“亡秦者胡也”,或“始皇帝死而地分”,就是一种谶。现在的求签,也是一种谶。
而且比较奇怪的是,人们往往以为自己懂得了谶言的含义,从而避免它的发生,最后却发现,这种人为的刻意避免,常常也是谶言的一部分,帮助了谶言的实现。比如秦始皇因为“亡秦者胡也”的谶言,而攻打匈奴,而兴修长城,却不知这些个做法不仅劳民伤财,而且让秦朝的主力很大一部分留在北地,他又派长子扶苏和大将蒙恬去守长城,却不知这些个做法,才让后来自己死后,扶苏和大将蒙恬也随之而死,而这支主力也因此在秦朝遭受楚人攻击时没有南下。比如秦始皇因为要避开“祖龙死”和“始皇帝死而地分”的谶言,而选择到南方游玩,却不知就此死在南方,而且给了赵高胡亥以可乘之机。
可见谶其实一直都有,只不过到前汉末年,特别流行而已。而符命,就与王莽有不可分离的关系了。
符命是什么呢?符命其实是上帝的委任状,表示上帝认可某某某的统治,上帝希望某某某如何如何的做。它不再是猜哑谜,所以通常不存在谶言那种不可理解又不可避免,无从解释又无可奈何,越怕越做越做越错的境地。
符命算是灾异学说的滥觞,不过却和灾异正好相反。灾异是上天的示警,而符命则是上天的祝贺。话说这上天还真是偏心眼啊,对有些人一再示警,前年地震去年洪水今年大旱神马的,而对有些人,则一再祝贺。你说王莽何德何能,居然能再三让上帝为他发贺词。
按照董老儿的说法,每一个朝代将要兴起,其实都应该有符命的,不过通常也就一两次。但王莽当皇帝,符命就开始量产啦。先是一块白石头上写着“告安汉公莽为皇帝”,王莽说这个“为”的意思是代替,就是代理皇帝或摄皇帝的意思,于是做了摄皇帝。接着又有个亭长梦见上帝派人通知他说,摄皇帝要做真皇帝,要是不信,我在亭中开一口新井,醒来发现果然多了一口一百尺深的新井。然后又有巴郡的石牛,扶风的石文,都说要做真皇帝。于是王莽对外称真皇帝,对内称假皇帝。再然后,又有两上铜柜子,里面两本天书,不仅让王莽当真皇帝,而且还列了十一个官员的名字,大多数是朝中官员,其中一个叫哀章的,据说是这两本天书的实际作者,还有两个叫王兴,王盛的路人甲姓名,不知道是谁,同姓名的随便一找就是十几个,只好根据卜相确定了两个,一个城门令和一个卖饼的。
所以这符命已经不仅仅是委任状,简直就是天庭的红头文件,一号令之后还有二号令,代理皇帝之后,还有正式皇帝,公卿级之后,还有二千石级。两本天书之后,当然还有无数的天书,封官加爵者很多,以至于有人见了面就问,话说老兄您这两天还没有得到上帝的委任状吗?
当然也有玩过火的,有个叫甄寻的,据说做了个符命,居然让王莽的女儿,那个十四岁病死的汉平帝的皇后,当时称做黄皇室主的,改嫁给自己。这叫是婶可忍,叔不可忍了,所以这回王莽没有按上帝的红头文件做,而是把他杀了。可见玩符命不知是假是真的王莽,也还是有底线的。
至于纬书,则是另一种形式的,一种儒家色彩更重的预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