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个年纪的梦
(2012-07-18 23:5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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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聊斋》大学生活餐饮中心长江以南文化 |
分类: 流言(信笔而至的闲话) |
算起来,离开大学校园,已经十五年了。
十五年前的七月,一个人从读书的省城,坐车到了江边的一座城市。那是第一次轮渡,也是第一次到长江以南,这一来,便是十五年。
这十五年里,回过两次校园。一次是去省城开会,偷闲在一个晚上去了一趟,望着身边那陌生的身影和熟悉的建筑,恍若隔世。还有一次是去看人,这次干脆连建筑也已陌生,校门变了,原来的操场变成了宿舍楼,而简朴的食堂变成了宏伟的餐饮中心。物是人非事事休,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连睹物思人有时都是一种奢侈。十五年实在是一个太久的时间,故乡不再是那时的故乡,而校园也不再是那时的校园。也许不变的,只有那事如春梦了无痕。
少年时候喜欢为赋新词强说愁,下笔动不动就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弹指一挥间啥的,好象自己真的饱经世事看尽人事无限心事。可真等到真的十五年弹指一挥间过去了,这才明白,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寻愁觅恨,那也是一种福分,一种少年时候才有的福分。少年时候,能为一首歌陶醉整个夏天,能为一场梦追逐整个华年,能为一段爱情把生命燃烧成闪电。而现在,那些歌,那些梦,那些爱恨情仇,不过是工作奔波生活忙碌之余的一念之间。十五年真的太久了,伤痕再也找它不见,笑颜在记忆中消逝如烟,连同当时所有的悲痛,欢喜,忧伤,梦幻,都云淡风轻到了看不见。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账,壮岁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现在的少年男女们,大约已不能想象,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四年大学,会是怎样度过。他们有时还会说,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生活该是多么的枯燥和贫乏。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生命的充实与饱满,真的是与技术无关的。反倒是交通的发达,让人们轻于别离,通讯的发达,让人们找不到相聚的乐趣,视讯的发达,让想象力在电子比特流中迷失。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然会选择那个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大学生活。
那时候,计算机刚刚有彩显,用一个功能,要记上许多的命令。那时候,打一个电话,要走上十分钟。那时候,白天最开心的事是收到来信。那时候,晚上最开心的事是在灯下读信和写信。那时候,要联系一个人,先要有他的通讯地址。
那时候要找一个人的过程基本是这样的。先要写一封信,说某天想去他那里玩,然后再用上一个星期或更久的时间等待回信。消息确认之后,然后再启程过去,一路带上对陌生之地的各种想象。去的时候常常要带着地址问路,问上好几个人然后终于找到。也许他正好出门,这时他的朋友,同学,家人,甚至邻居会陪着聊天,还会有人去喊,这所有的前戏之后,才有今夕复何夕的重逢之乐。
那时候有大量的时间,是在图书馆度过。随意找一本书,在灯下摊开书页,没有现在各式的手机铃声,只有窗外树叶的沙沙声,楼外草间的蟋蟀声。图书馆的人有时很多,白晃晃的灯光铺成一片,人影婆娑,辉映成冰冷的繁华。有时人很少,月光如水,灯光如河,而河的对岸,是诗经上游的女子,是梦在向青草更草处漫溯。
那时候,会用大把的时间看夕阳,在夕阳下写诗,然后让每一个句子都烧成西天的云彩。那时候,会用大把的时间看月色,在月色下入梦,然后让每一个梦都有月亮银色的饰边。那时候,会用一个冬天读一本《聊斋》,然后在听到窗棂吱吱作响的时候,情不自禁的说一声,你来了。
这就是我们那个年纪的梦,那个没有被电子侵染过的上一个世纪的梦。十五年前的冬天,在武汉的某个楼上,有一个同学告诉我,他的梦碎了。很多年后,一个叫北岛的人写道,“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但是我知道,梦还在,只是藏在心灵最深最深处,只有在午夜梦回的刹那,才会陡然让人看见那曾经的美好。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然会选择那个没有网络也没有手机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