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十大口水战(二十)别墨的七种武器
(2011-01-12 08:4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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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施楚国《周髀算经》充分必要条件泡沫经济 |
分类: 讲史(那些逝去的美好) |
小时候学数学时,可能多数人都更喜欢演绎而不是归纳,因为演绎显得是那么可靠,从公理甲,前提乙,推出结论丙,再由结论丙,定理丁,推出结论戊,多么的严谨,多么的无懈可击。而归纳法,只有一个科学归纳法靠得住些,但又索然寡味,不象演绎法的环环相扣能带来智力上的快感。
所以古希腊的逻辑学,古印度的因明学,都更重演绎,古希腊的三段论,是讲演绎,古印度的五分作法,也以演绎为主,只有“合”涉及归纳。不过中国的名学,却似乎演绎归纳并重,也许是因为中国人更善于总结吧。
比如墨家的“辞以类行者也”,就是归纳,找出事物的共同点和不同点,即所谓“大同异”和“小同异”,对事物分名别类。接下来,用演绎法推出间接的知识。这个间接的推断就是“以说出故”。
那么有些什么“故”呢,有“大故”,有“小故”,“小故,有之不必然,大之必不然”,小故是必要条件,“大故,有之必然,无之必不然”,大故是充分必要条件,由多个必要条件合成一个充分必要条件,由“小故”合成“大故”,结论就可靠了。
还有一个概念,是“法”,“法,所若而然也”,就是一样东西是不是某某物,要看它是不是符合“法” 规定的这个样子。“法”和“名”有点象,但更具体,内涵外延都界定清楚了,重要的,是可以操作。有三个办法可以实现“法”,可以根据定义,也可以使用工具,也可以用现成的对象模仿,“意,规,员,三也,俱可以为法”。比如画一个圆,“意”的方法,“一中同长为圆”,这是定义,根据定义你就可以产生一个圆,“规”的方法,用一个叫圆规的工具,你也可以产生一个圆,“员”的方法,你拿一个圆形,照葫芦画瓢,也可以得到一个圆。
那么这些类呀故呀法呀如何更好的在口水战中加以应用呢,别墨们提供了七种武器。
第一种,“或”。“或也者,不尽也”,所以一定要分清必然和或然的区别,比如甲说,咱们这个新吴王阖闾不太好啊,乙说,难道你是想替王僚翻案。这就是弄不清必然和或然的区别,因为阖闾好,王僚不好,以及阖闾不好,王僚好,这两种可能性并不能概括所有的可能性,即所谓“不尽也”。
第二种,“假”。这个“假”可不是鼓励口水战时说假话,血口喷人哦,“假也者,今不然也”,也就是说,作假设。比如有人说,两足无毛的就是人,你可以这么回敬,假如有一只鸡,毛被拔光了,可不可以叫做人呢。这时并不需要真的拿这样一只鸡,否则为打口水战,损失就大了。
第三种,“效”。“效也者,为之法也”,这是对“法”的运用,也是演绎法,这是一个圆,何以见得呢,因为它符合圆的定义。
第四种,“辟”。“辟也者,举也物而以明之”,即打比方。有一次梁王对惠施说,我求求你了,以后跟我说话不要打比方了,你还是直接说吧。惠施说,有那么一个人吧,没见过弹弓,问你弹弓长的啥样啊,圆的还是方的,你跟他说,也不圆也不方,就是弹弓的样子啊,他可以明白吗。梁王说,当然不能了。惠施说,所以啊,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我用一个他知道的东西打比方,让他明白,这怎么能省掉呢,我现在跟他讲,弹弓啊,跟那个弓箭的弓很像,不过要小,弦呢是用竹子做的,不用箭,用弹丸那种小圆球发射出去,这样他就明白了。
第五种,“侔”。“侔也者,比辞而俱行也”,这也是打比方,不过不是以物打比方,而是以话打比方,根据别人说的类似话,以证明此话的正确性。
第六种,“援”。“援也者,曰子然,我奚独不可以为然也”,比如说在街头口水战中常见的,“大家评评理,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要是你的女儿,你舍把把她往火坑里坑吗,你舍不得,又凭什么觉得我没有关系呢”。
第七种,“推”。“推也者,以其所取之同于其所取者予之也”,这是归纳法,比如,晋国的泡沫经济涨了二十年,然后破了,齐国的泡沫经济也是涨了二十年,然后破了,楚国的泡沫经济也是涨了二十年,然后破了,我们秦国也是同样的大国,已经涨了十九年了,所以我认为明年十有八九要破。
说到介里,有的童鞋要问了,这些理论的确很高妙,那些这些别墨呀名家呀,有没有很经典的案例,有牛叉的人物呢。
有的,这就是惠施和公孙龙。
惠施是庄子的老朋友了,惠施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和庄子在一起打口水仗,那真是高手过招,叫人目不暇接啊。所以惠施死了,庄子很遗憾,就讲了个运斤成风的故事,说啊,以前楚国都城郢哪,有个人,鼻子上沾了白石灰。别人沾了白石灰自己擦掉也就是了,当然如果是娄师德呢,估计会随它自己消失掉,因为如果用手擦掉的话那个不小心让自己沾石灰的人就会不高兴了,难免得罪人。这个郢人既不是娄师德,也不是普通人,他有个特别的爱好,他说啊,我有个朋友,耍斧头的手艺非常绝,他一斧子下来,就象清风拂过,石灰没了,鼻子还好好的,还滑滑的,凉凉的,不要太清爽哦,我脸上沾了东西都是叫他用斧头替我砍。这个郢人的爱好很黄很暴力,而他朋友的手艺也很好很强大,所以一传十十传百,有一天哪就传到楚王耳朵里了,楚王说,这么好的手艺,怎么不到宫里耍耍,寡人啥没享受过,就没享受过让人用斧头劈脸。谁知这个人说,不了,我的手艺再好,也只要那个郢人能享用,只要拿他当靶子,我的手艺才能发挥,换成其他人,早就失手了。唉呀,现在惠施死了,谁做我的靶子哟。
惠施据说“其书五车”,还有什么“万物说”,那“万物说”现在已不可见,不晓得不是万物起源,那五车书,更是连车轱辘也找不着。所幸他的老朋友庄子替咱们留了些他的东西,比如“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天与地卑,山与泽平”,这是论空间的,“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这是论维度的,“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这是论时间的。更难得的是地圆说,比如“南方无穷而有穷”,“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今日适越而昔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你从燕国往北走,或者从越国往南走,也能到达世界的中央哦,不般人我不告诉他,我还告诉一个秘密,你一直往西走,走的够快,你会发现你今天去的,却是昨天到的,一般人我也不会告诉他哦。
当然,当日有这种地圆观念的应该不止惠施,比如《周髀算经》,“东方日中,西方夜半”,只不过啊,后人捧着那几本书,天天都是“天圆地方”,“天圆地方”,把自己念糊涂了,却不知《大戴礼记》上还说呢,“如诚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掩也”,天如果是圆的地如果是方的,我看那四个角怎么能合到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