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脊那条小路 董守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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坝脊那条小路
董守弘
我不相信这会是事实,但这又是千真万确的。
你,妙龄十八岁,亭亭一玉树。粉红连衣裙,轻柔的一片天;椭圆马尾发,清新的一朵云。姣美的面容,初春的青草;灵动的秀目,清澈的水流……可这一切怎能看得上光棍五十年的麻脸鞋匠,怎能担当起家庭主妇沉甸甸的重任?
天极低,云凝重。坝脊是一条漫长弯曲的狭窄小路,两边盛开的油菜花,散逸着淡淡的清香,把点点苦涩的泪水扑打在我疲惫的双腿上……
学习上,你会主动帮内向的女生做数学,也会热情帮开朗的男生补英语;生活上,你会悉心照料患病的柔弱女生,也会在雨天把自己的精致小伞提供给旷达男生;课堂上,你会面对地图和细腻的女生周游列国,也会依照课文和粗犷的男生编演剧目;在课余,你会拉着女生自尊的手在林荫下散步,也会和自强的男生并肩在操场畅谈……时光如流,岁月如歌。似乎是一夜间,寒风四起,流言弥漫。女生在你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男生聚于一隅冲你指手划脚议论纷纷。说某月日时你和某男生在教室“谈情”,说某月日时你和某男生在草坪“说爱”……终于有一天,你最尊敬的班主任也绷着脸找到你,甩给你几张洁白的稿纸,让你反省悔过。当头脑一阵空白后,你柳眉直竖,杏眼圆睁,抓起桌子上的稿纸撕成碎片,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吼:“不,我没有。”巡视路过这里的老校长见此情景,手指颤抖,面色如冰……很快,你退学了。我知道你是流着泪走的,连同咬破嘴唇的鲜血,连同你刚刚收到的省理科竞赛一等奖的荣誉证书,连同你在凄楚的长青树上摘下的一片深色绿叶……那天,细密的雨下得很稳,很静。没有谁来为你送行,没有谁来为你说上一句暖心的话语。你像女儿像罪恶累累的囚犯被遣往边塞……
听说你在家的境况并没有改观,你仍遭白眼、听碎语。如伤风败俗的女儿被逐出家门流落街头,如大逆不道的儿子在茶余饭后被人津津乐道。常常,你走在路上,一群小孩子尾随身后,齐声叫你“烂鞋”……一月后的今天,当我再次得到你的消息时,你已走进了一片贫瘠的荒原,且永不再回来。听说你走得很倔强\很慷慨……
油菜花依旧烂漫,依旧飘着淡淡的清香。坝脊那条小路啊,依旧弯曲狭窄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