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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见鸽子花

                                                 陈志军                 　　　　

　　三月初春，北京的郊外一片明媚。头晚一场新雨后，遍野的山花浸染着芬芳的新绿，逗引着翩跹的蜂飞蝶舞；阳光泼洒着金辉与油菜花的金黄相应成趣，灿烂成醉人的笑厣；远山空灵，几排鸣燕上碧空，顿化成行云间的天籁；近岭几树桃花红，掩了沟岔里的农舍，晨雾也来爱恋，多情地缠绕在枝头，似乎还在絮叨着初春的秘语。

　　要去的地方叫北京植物园。一天，两辆青旅大巴朝着燕京的郊外急驶，离城越远，公路两旁渐次是黄土、丘陵和谷地，先是稀系稀疏疏的杂树，接着是浅浅淡淡的草色，当车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青峰拥翠、林木葱郁，满眼皆绿。车刚停稳，游人们急从车上跳下来，眨眼功夫便如波推浪涌般的散开去。

　　这就是植物园么，就像一颗玲珑的翡翠散落在燕山山脉的怀抱间，远看一抹黛青，不知是迤俪的山色的轮廓，抑或是云的模样；既朦胧飘渺，而又在俊秀清丽中。这样的景致，对于那些久居京城且看惯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人来说确实是一个好去处，他们渴望返璞归真，更渴望能在大自然特有的质朴与清纯中澄练心境。而我，打小生长在贵州偏远小城，且亲近乡村与山水，啥景色没见过？瞬间，不免暗自懊悔。但是为了不扫同伴兴致，我照例环游柳江园，寻幽黄叶树，探奇樱桃沟，怎奈，步行其间，却勉为其难，眼看着步履不再矫健，就要与队伍拉下时，蓦然发觉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盛开着造型独特、花朵硕大的林间。

　　继续前行，林边有一牌坊明示：贵州·梵净山鸽子花．一下子，四周的景色突然变得诗情画意起来，有微风吹过，花儿晶莹圣洁，婷婷玉立，立即勾画出另一番美景．再向林中深处行，四面群山顿向我靠拢依偎，青青溪水萦绕而至，群鸟栖于林间雀跃。让我真实地感受到如回家乡故土行，那片鸽子花早把我带入到一种奇美与亲昵中。

　　不论走到哪里，我忘不了那遥远的鸽子花树。

　　那是一种十分珍贵的花树——中国鸽子花，又叫珙桐。它不光在家乡美丽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梵净山有，就连自己居住的小县城院落内也奇特地生长着一棵。每年，当春暖花开时节，但见满枝满桠的如千百只“白鸽”栖来，迎风而立，翩跹起舞，故停欲飞的样子，就给人一种怦然心动。

　　在我小时候，说鸽子花是如何的美丽并没有多大感受，只是觉得它躯干高大，枝繁叶茂，早已覆盖了家乡的小院；另有一部分花枝越过院墙，再垂向人行道，成为临街一景，令众多过往行人注目观赏。于是，他们对鸽子花了解最多，说鸽子花怎么古老有“活化石”之称，又怎么取名与一位戴维的法国传教士有关等等。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我对庭院的那棵鸽子花一直无端的存有某种神奇，寄予一份情感。

　　那鸽子花，在上年纪的老人眼中，更像是深藏着某种圣洁与神秘的东西一样，在白天的日子里，古树农荫下，老人们都喜欢在树下做点家什啥的，或者仲夏打个盹什么的——于是，一个大白天便打发过去了。晚间又聚在一起，话东家长，李家短的，唠叨过没完。可是，第二天你可以看到许多的新奇的东西，昨晚还什么都没有，一大早起来那鸽子花的树干或枝丫上均有不少红绸系着，晚上有人在树下烧香，祈祷过，叫敬树神，地上有香火供奉的痕迹。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儿时许许多多的关于鸽子花的故事都是在树下知道的，它是我生命和记忆中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或许是因为从小生长在鸽子树下，对其有特殊的记忆和感受，所以我格外喜爱鸽子花。在许多年前，我读书在京又北漂多年，在告别了家乡与美丽的鸽子花的同时，也告别了那种美好的感觉，但是不管在哪里，鸽子花那种花形奇特、花冠像白鸽的头，片片洁白宽阔的花瓣又似白鸽的翅膀，远远望去，一朵朵独立于枝头，既形态高雅，又冰清玉洁的样子在我心中摇曳着，珍藏着，总有一种日久弥坚的爱意和向往。

　　以后，随着工作调动和需要，我曾先后考察过神农架、峨眉山等地，这些地方，也是我国仅存的和古老的珙桐生长的地方。据考证，它与生长在我省贵州梵净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原始森林的珙桐树，同属第三纪古热带植物区系的遗种，由于频临灭绝，非常珍贵，被国家列为一级重点保护树种。但是，不管神农架也好，娥眉山也好，乃至包括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贵州梵净山也好，那些珙桐树大多都生长在海拔高寒地区，置身于莽莽林海之中，幽深莫测，高山仰止，让世人难见其真容，美丽的观赏花树只能是“养在深山人未识”。在想家的时候，我越加思念起在家乡小院里的那棵美丽的鸽子花。尽管它形单形只，没有丛林茂密的气势，也不知道它是否与梵净山原始林中那些鸽子花的群种相同，但是却以同样的挺拔与伟岸，皎洁与飘逸的姿容展现在城市的街巷，赋予家乡的小城独有的美感和华丽，它的存在是极富灵性的。

　　一个时期，我听说小城搞旧城改造，不光家里的那座四合小院要拆除，连同院中的那棵鸽子花树也一同要“消失”掉。顿时，我感到很遗憾和失落。难道推进城市建设就一定要牺牲某种珍奇为前提吗？何为科学发展观？保护与建设何时才能够得以真正协调发展？我心里隐匿着深深的痛。后来又听说广泛征求意见后，几度修行设计详规，最终把原计划扩建一条商业大道改为绕开鸽子花树转向而行，我如释重负。其实有关鸽子花早在１８６９年法国传教士戴维发现后，鸽子花就以它极富观赏性与美伦美奂受到世人的广泛重视，又是法国人首先育种成功种植，很快传遍了整个欧美大地。在后来鸽子花树即成为传递和平、崇尚美丽与文明的使者，鸽子花也因此普遍受到广大民众的格外的珍爱和保护。我国作为中国鸽子花的出生地，对于把鸽子花树当作观赏树种加以保护、利用和研发起步较晚，始于上世纪６０年代，但后来居上，鸽子花树落户全国各地，为了美化生活和绿化环境功不可没。树犹如人，它也是需要特别关爱的，你给予它保护之责，它就能向你展现绿色的生命和生机回报社会，以其独有的魅力给这座城市与景点增添亮丽的色彩，宁静和美丽。

　　这天，于北京植物园游览一日，又见美丽的鸽子花，让我似乎看到家乡梵净山的鸽子花正在如期地绽放开来，并有千只万只白鸽，展翅翩翩，一簇簇，一团团，招摇地盘旋其间，我的心在飞，飞进家乡那片青山绿水，也飞进故土那片温馨。不是吗？那轻轻的，淡淡的从微风中送来的沉香，是它的影子；还有那柔柔的、沉沉的长泊在心底的梦呓，任何时刻都会缠绵开来，牵动和弥漫你的心境！我思念家乡那棵遥远的鸽子花树，鸽子花总像小鸟依人般的飞不出家乡梵净山大山的怀抱，思念也让我心灵的枝头栖满百鸽，一如永远凝固在心里的风景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