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在《游褒禅山记》中说:“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近日，对这话体会颇深。

圣诞节，在亚布力。为滑雪而去，却不想穷冬烈风，搅得满世界都变成了一锅粥。夜里窗外的风声会把你吼醒，风的叫声有点吓人。白天有人敢出门，风会呼啸着掀你一个跟头。站不住，睁不开眼，风卷着雪抽在你身上。布衣之怒天子之怒，全都小菜一碟。大自然之怒，才真给力。

只能趴在窗前看风景，揽车上的吊厢在空中乱摇，大大小小的旗子被风扯得一直平展着，一直，我看着都累。窗外偶尔有人，也经常在踉跄中被刮倒，再艰难地爬起来。能抗得住这风的，似乎只有窗外的石头。我担心那些树。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不是这风的对手。

盼望这风能歇会，它就不累？谁惹它了呢，发这么大脾气，就不让你们滑。

所有的宾馆都爆满，想像所有的窗前都是我这样的小脑袋眼睁睁地贴在玻璃上看着风雪弥漫中的雪道和揽车，一声声叹气，似乎也不孤独。还有很多南方来客，也被圈在屋里。

到亚布力滑雪有十几年了，第一次看它发这么大脾气。

倒也壮观。难得一见。出去走走。

全副武装，雪镜，护脸，头盔……打在身上的，是花生那么大的雪粒，要想往前走只能猫腰。一阵风袭来，我被吹出去30多米，真站不住，我甚至担心会被卷到空中。天地间，全是白的，全是风，全是雪，全是吼声。

一个人，在这样的风雪中，会有点恐惧。想像，古代蛮荒时的亚布力可能也不过是这样吧。好像，古代某个时刻亚布力的情景再现了一样。苍茫天地间，一个小人，就这样，听到了远古的神秘的声音。

第二天，风小了很多，但还是怒气冲冲的样子，但至少人能站住了，不会让人恐惧了。一干人爬山。从6号道，往上走。

累，腿软，喘不上气，睁不开眼，全身都是汗，平时一秒钟就滑过去的地方，现在要走好半天。一边吃力地笨拙地爬，一边想像着以前在这里滑过时身轻如燕的样子。

一轮昏黄的太阳，安静地挂在树后，它已经不能给我真实的温暖，却能给我一种温暖的感觉和幻想。太阳啊，你这个圆圆的魔术师。我知道，这都是你的把戏。白茫茫的雪道上，只有风声，黑色的树，在两边静默着，看着我艰难的爬，像蜗牛。风依然毫不客气地在吼。在平时庸常生活的缝隙中，我还有机会感受大自然的这种雄浑和力量。这让我感动。别的，都不在话下。

我一边爬一边想，当有一天我爬不动山了，滑不动雪了，我会躺在床上，回忆这一刻的太阳，树，雪道，还有这么有力量的风声。

山顶的雪，像处子一样新鲜，让人不忍去碰，一团团的，卧在在树上，像睡着了一样安详。居然没风。

喝一杯热咖啡，我们决定从9号下山。我觉得自己似乎很英雄，能战胜这样的风雪。心里忍不住得意一下。

在9号，亚布力最陡的雪道上，我惊讶地看见有人背着雪板爬了上来，浑身都白，是雪和哈气。居然还有女的，我问她，你多大了，她说40多了。平时，背着雪板，穿着雪鞋，上一段小坡都不容易，他们居然从9号爬了上来。佩服！佩服！! 佩服!!!

最冷的天气里，人心里有最炽热的激情。

我几乎是坐在9号雪道，滑下去的。像风一样。

回头想，像梦一样。一个多特别的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