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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来了
(2010-05-30 11:30:08)
标签：
杂谈 |
周五，姑姑来了。
来之前，她给我打电话，
原来她在哈尔滨的一家饭店打工，
一个月800元，洗碗洗菜。
这次她来给我带了些鸭蛋。问我能不能去接她。
你这么大岁数还出来打工？哈尔滨有的是鸭蛋。
她说，那活也不累，干点是点。
趁着还能动弹也帮帮他们（指儿女）。
鸭蛋是我们这儿河里长大的鸭子下的，不是你们城里吃饲料的鸭子，
是红心的，不是化学的红。
她还说，这次来，想看看你妈。
她从站台里出来，
一个瘦小干巴的农村老太太。晒得很黑的脸。
肩上背着两个口袋，她还拿了农村的粘大米和大豆。
很沉。手里拎着两大箱鸭蛋。
对于不会做饭的我来说，这些鸭蛋和大豆，在我眼里都是麻烦，怎么做呢？
她说，这是农村自己家种的没用化肥，给你同事点，吃个新鲜。
她不知道，城里人不送这个给别人。
上了车，我说回家吧。
她说，也不知道你妈愿不愿意见我，
我怕，见了我，再让她想起过去那些难过的事，让她不高兴。
我说不会不高兴。
她说，她和我妈有二十几年没见了，真挺想她的。
你小的时候我俩一唠唠半宿。也不知道她现在啥样了。
见她一面，我这心也就安生了。
进了家门，妈的态度还说得过去，
客气多点。她心里的结还结不开。
姑安静地坐着，之前我给她邮钱邮药的事一句也没提。
她很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
因为禁行，我必须4：30前把姑送到住处。
我说，我把姑送去，然后领姑去吃点饭。
临走时，姑拉着妈的手说，
我想过，你以后要是在城里呆够了，愿意到农村去，我伺候你。
那里空气好，吃的都是自己家种的养的，放心。
我知道，这句话姑想了好多遍才说的，她是真心的，这是她惟一能对我妈做的补偿。
妈笑了一笑，我知道她不可能去的。姑没有表达和补偿的机会。
之前她和妈没说过一句过去事，但我想她是为了过去的那些事来的。
我和姑聊天，我知道她生活得很舒心，孩子们都特别孝顺，
家里的生活在农村算是相当不错的了，有两处大瓦房，有拖拉机和小面包。
其实她可以安心养老，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
她28岁守寡，一个人带大了两个孩子，出了名的能干。
只念了几年小学的她，说话没一句废话。
在父亲生病住院的时候，她把农忙时的儿子和女婿派过来，在医院一呆就是几个月，
家里的农活，她领着媳妇和女儿干。
我和她有好多年没见过面了，甚至有十几年间，我们彼此是对方生活中的空白。
我们聊了很多事和很多人，像冲开了一道闸门，
我生活中原来还有那么一大片土地和那么一大帮人。他们大多面貌模糊。
在她眼里，我从小学习好，没受过累，长大后又有不错的工作和家庭，
在她眼里，我是不是活得很轻松的那种城里人呢？
可能和她的生活比，和她受过的苦比，我是。
说到过去，她没有抱怨，说的都是别人的好，对过去的苦难，也是简单带过。
她说，儿子和孙子都叫她老神太太，为啥呢？
今年过年，他们问我多大了，我说61，他们说去年你还62呢，咋越活越小了呢？
她说，真忘了，整天忙活，哪还记得那些没用的。我想多大就是多大。
我也笑了。
这样一个农村老太太，在餐馆里打工，没人会注意她。
没人知道她经历过的那些事。但我听得很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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