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小小说）

王文跃

     小龙河的冰松了，垂钓的人再也不敢在冰凌上行走，他们各自在南北岸选地点凿窟窿，然后撒鱼食，垂钓钩，瞪着双睛看着水面上的漂儿，等待鱼儿来咬钩。

     小龙河的水本不深，以往到这个时候，也就是米数上下，这几年不行了，南水北调工程启动，淀里每年要进行新陈代谢，水便顺着小龙河逶迤而下，于是又到了丰水期的水位。河面宽了，玩冰的人也多了，垂钓的人也成倍增加，特别是今年，疫情蔓延，愁的河水都呜咽，凝在凌下湍湍漫流。

      邢军是垂钓的新军，他来垂钓引起了钓民的轰动。也是，开着宝马来钓鱼不等于捧着金碗讨饭吃吗？家底过亿，工人三百，到这凑热闹，不掉自己的份子啊！看，他那砸冰的姿态，那像是来钓鱼的？简直是来种花的。别看样子，看家伙什——鱼竿是本汀桃园财神终极款的，遮阳伞是澳洲进口的，连腚下的小椅子都放着光芒……

     刘同没心思钓鱼了，他眼红邢军这套装备，也觉着委屈了这套装备，因为今天一个小时过去了邢军只扯了一次竿，钓了一个一寸多长的鲫瓜子。刘同几次想过去把他推开，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本事，可是人家邢军的眼睛从没朝他看过一眼，而是直愣愣地望着河对岸那个穿红色防寒服的小伙子。小伙子是个垂钓的高手，把着两个鱼竿，腿边放着一个浅蓝色塑料桶，他每把一条上钩的鱼儿放进桶里，总是朝对岸的邢军笑一笑。邢军一点不为自己拙劣的钓技惭愧，当小伙子朝他笑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些得意。刘同实在看不下去邢军那作践好东西的劲头，忽地站起身，把捂在脸上的口罩往下一拉，大声嚷道：“邢老板，你这是来的哪一出，钓鱼不看漂，只看对面的帅小伙，怎么着？挑女婿呀？可你家也没闺女啊……”然后他又朝对岸的小伙子喊：“研究生，你研究研究邢老板的渔具，为什么这么好的家伙钓不上鱼来？”对岸的小伙子听到喊他，抬起头，笑了笑，说：“渔具是垂钓的外因，屏气凝神、随机而动是决胜的内因，内外相辅才会收获多多……”小伙子说完，也打量了邢军一番，然后补充了一句“邢老板，少帅也”又垂钩伺钓。刘同见自己的搅动没激起什么浪花，感到很没趣，他哼了一声，一边解开裤子把尿刺在身边的大柳树上，一边说：“哎，有墨水的对有钱的，谁尿我啊！”

     邢军听了笑了笑，掏出一包烟扔给他，说声：“刘同，‘哭’也没用，今年跟着我干，包你天天有好烟抽……”

      刘同没等提好裤子，就抽出一支烟点上，说：“你们那尽是新设备，我去白现眼，那个研究生还差不多……”

     邢军听了，故意大声喊了一嗓子“上钩”，然后扯起一个空鱼竿，把丝线理了理，重新换了鱼饵，甩钩入水，望着一洞清悠悠的河水说：“刘同光说笑话，我这水浅，那游得下这么大的鱼？”

   “哭穷，又哭穷，这是富人的通病，怎么着？怕我借！你光这回疫情就捐了二百万，谁有这么大的家当？”刘同越说越带劲，爽来烟不抽了、鱼不钓了，直着嗓子对河对岸的小伙子喊：“研究生，你说说你在城里挣多少，让邢老板掂量一下，好给你开了价……”

     小伙子听了，又是一笑，说：“都说放长线钓大鱼，可小龙河就这样宽这样深，线再长也是浪费，除非……”

    “除非，有一套好渔具那就另当别论了……”邢军说着收了钓竿，把丝线绕在鱼竿上，大头朝前小头朝后，顺着冰面用力滑过去，大笑一声，说：“试一下，他应该属于你……”

     刘同看的目瞪口呆，小伙子抄起鱼竿，对邢军说：“醉翁之意不在酒……”

     邢军点点头，也摘下自己的口罩，然后真诚地说：“诚请你技术加盟，是我的饵线……”

     小龙河的冰面上阳光跳跃，钓者们每一次甩出钓钩，都要经历一段幸福的等待，但是，谁的幸福也不如邢军，他从研究生的眼神中已经看出，鱼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