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缠绕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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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缠绕的小屋(小说)
王文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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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龙河桥头的公路边,坐落着三间低矮的小屋,小屋前是一架蓬勃的吊瓜秧,秧蔓顺着用手腕粗细的木棒搭起的棚架,一路攀援,最终爬到了屋顶,用翠色把小屋封的严严实实。
立秋了,吊瓜秧怒放起了金黄色的大朵大朵的喇叭花,不几天几条细嫩的吊瓜便垂了下来,用日渐丰满的姿态答谢小屋主人的浇灌。
小屋里住着的是一对老夫妇,他们在十年前选定了这块土地——盖了房子、安了家,并在房子的前面一镐一锹开垦了半亩左右的小菜园,提水浇园,搭架拔草,自得其乐。
男主人身板硬朗,喜欢下棋喝茶,女主人右腿有点瘸,高兴哼黄梅小调,特别是男主人用那台麻黑色的、颇有几分丑陋的押水机吱吱呀呀押水的时候,女主人总用带着南方水韵的音调唱:“你挑水来我浇园……”
男主人的棋友不分年龄,只要有人、有时间陪他将,他就会把棋盘桌搬出来,摆在吊瓜架下,闷着茶水、一场厮杀。起初来这里下棋的是一些和男主人年龄仿佛老伙计,后来一些年轻人也过来凑热闹,纵横驰骋,要与男主人拼个上下。
男主人有个倔脾气,不论是谁、棋艺如何、都不准悔棋,按他的说法:“开弓没有回头箭,倒反倒回不是爷们干的事!”然而时间久了,人们发现倔老头允许小五子悔棋,不仅悔一步,往往把棋子倒回两三步。有人猜测,男主人怕小五子,也是,老两口枕着小龙河睡,没有左邻右舍,能不找个气顺?小五子是谁啊?进过两次局子的小混混。
“缓一步,马是不可跳崖的,下去定是粉身碎骨……”小五子在倔老头的指点下把棋子退了回来。
“小五子,认输吧,我向来治人一服不治人一死……”小五子不甘失败,负隅顽抗,倔老头早已设下埋伏,把车往下一推,直捣黄龙。小五子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一脚把棋桌掀翻。倔老头不温不火,轻舒猿臂让小五子一溜跟斗。众人见识了倔老头的身手,小五子爬起来就想溜,倔老头厉声喝住:“孬种,栽倒了爬起来才是好汉,夹着尾巴跑的只是丧家犬……”
小五子变了,不再飞扬跋扈,开始服服帖帖地靠力气吃饭。一日,小五子又溜达到吊挂架下求倔老头指点一二,倔老头让小五子把棋子摆好,然后他指着棋盘上的卒子说:“小五子,社会就是一个大棋盘,咱们应该是这盘棋中的一个卒子,卒子不能一跃千里,靠的是一股勇往直前的精神,假如每个卒子都随心所欲那就成了一盘散沙……”
小五子听得很认真,第一次称倔老头为大爷:“方大爷,您不是这盘棋中一枚卒子,您是跃马横枪的将军,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您放着城里福不享,为什么非要回到小龙河边看日出日落?”
方大爷笑笑,点着小五子的鼻子说:“喝着小龙河里的水长大的人是忘不了小龙河水的醇厚绵长的……小五子,假如你把这一脉乡情融在骨子里,也会甘愿为此付出……”
小五子点点头,弯起眉毛笑着求方大爷:“方大爷,您告诉我——您到底官位几品?”
方大爷呵呵地笑着回头问在择韭菜的老伴:“你说我多大官?”
老伴爽朗一笑,对小五子说:“你方大爷对谁也是讲究为人民服务,唯独对我官僚,把我从南方拐到北方,还搭上了一条腿……”
方大爷押了一口茶,嗔怪地对老伴说:“都怪你财迷,非把一筐茄子驮到集市上,也不考虑究竟什么年纪!”
小五子接茬:“方大爷,您把退休金和小菜园的收入都资助了困难学生,儿女们不反对吗?”
方大爷用手点着棋盘上的帅字对小五子说:“你看着老头——孤孤单单,没有士相护驾能保自身吗?说到这我还要感谢你方奶奶和孩子们的支持……”
小五子不语了,他抬头凝望着眼前被瓜秧缠绕的小屋,顿时感觉方大爷就是生机无限的藤蔓,用朴素的本色把小龙河洇润得清亮亮蓝盈盈。
小五子从此成了方大爷家里的常客,因为藤蔓缠绕的小屋给了他生活的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