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基的质问让老爷无言以对，然而，对癔症不能做深刻解释的他，还是固执坚持巫术可以消灾去病；还是认为束缚能让之源获得安静。

老爷手持绳索跃跃欲试，之基左挡右拦保护大哥自由，之源搂着枣树瑟瑟发抖，一双呆滞的眼睛流露出无限可怜。

太太也跟过来了，后面还有一瘸一拐的二少爷之根。

“绑了，就绑在树上！”太太指手画脚，让之根帮老爷动手。

之根像得了圣旨一般高兴，顺过老爷手中的绳子就往树上缠。之基十分激动，不仅一膀子扛过去让二少爷跌个仰面朝天，还顺势把绳索夺过来用力一扔到树端。

“反了！反了！都是大脚挑唆，老爷，还不当机立断！”太太连哭带叫，把矛头又指向站在一旁一声未吭的秀妮。

“混账的东西，给我跪下！”老爷断喝之基。之基还没反应，大少爷之源早已扑腾一声跪倒在地，战栗的身体让他很快蜷缩在了地上。

之基的心冰冷到了极点。大哥机械地服从让他无限悲凉，他弯下身抱起大哥，对尴尬站立的秀妮说：“来，帮把手，这里的天空没有阳光！”

之基和秀妮把之源搀进了屋子，院落里剩下太太的叫骂，老爷的叹息和之根的呻吟。

老爷的家威失了灵，之基不但没有下跪，而且很不屑地走进了屋子，因为还有僧人在厅堂，老爷顾不得和之基发火，就匆匆回到大宅院。

时间已经过午，老爷不再寻思摆祭坛的事，让大儿媳摆了饭桌，把僧人让至上座，用起餐来。

“师傅，老朽无能，师傅见笑了……”老爷没有把之源绑来，仿佛做了一件十分见不得人的事。

僧人把一块热豆腐用舌头鼓来鼓去，一直脖囫囵吞下后，用右手的拇指掐着其余的四指，说：“此乃天意……”

老爷心里一沉，把筷子放到桌面，十分惶恐地问僧人，“没了救术？”

僧人把眉毛扬了扬，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总会网开一面……”

老爷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虔诚地对僧人深施一礼，说：“求师傅广施法术，救犬子于水火……”

僧人推了碗筷，在阔袖中又取出一道黄符，在香炉前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把黄符烧在一个青瓷大碗中，等黄符成为灰烬，又捏了一撮香灰放在里边，加水冲之，青瓷碗中混沌起来。僧人再把碗捧在手中摇三摇、晃三晃，举过头顶再次跪倒，说：“拜谢神灵，助我救命造浮屠……”

老爷把僧人的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怪之基多疑，口中不免流出“少子孤陋……”

僧人把一切做停当，重新落座，对老爷说道：“这服药要让大公子在子时饮下，切记一定不要误了时辰……另外，这院子里阴气太重，范老爷明天一早要到东南方向去寻桃树枝，桃树枝也必须东南枝杈，取回家来悬于堂屋门楣……还有一桩，范老爷要为难……”

僧人欲言又止，让老爷心里嘀咕，在一旁听话的太太更是心急，说：“不妨事，师傅直言……”

僧人把挂在脖子上的念珠拈了一遭，脸上浮出一丝诡诘的笑容，说：“取三枚桃叶给少公子吃了，少公子阴气最浓……”

没等僧人把话说完，太太就插言，“我家老爷心善，家里的媚狐晃来晃去，就是不忍心往外赶，这倒好，老三中了阴气，我看你这次该怎么办？”

僧人得了满钵的酬劳走了，因为推辞不让老爷再费脚力，太太便又多取了一吊钱塞给他。望着僧人远去的背影，老爷心生感激，仿佛范家平安全仗此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