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青豆

（六十四）

王文跃

    东方刚放曙光，青豆就起身下床，因为考虑昨晚江川睡得晚，所以他即没开灯，又把脚步放得很轻，然而刚迈开两步，脚下就发出哗啦啦纸声响，青豆急忙止住脚步，就在他准备弯腰拾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纸张时，灯啪地一声被江川开亮了，青豆顽皮地冲江川一笑，信手捡起一张信纸，只见上面胡乱地写着：“四川，河北，黄英，龙泉。”青豆明白了，那片飘落在地上的白雪，是江川心头的云所生成。

    青豆带着对江川的一丝怜悯上了路，他要把最好的蔬菜抢到手，来支撑、来扩展自己和江川刚刚起步的生意。

    刚进入批发市场，听到有人喊青豆，青豆四下张望时，肩头挨了一掌，回头望，方头大汉正咧着大嘴冲他笑。

   “青豆，那鲜蘑还有吗？”方头大汉开口便问。

   “大叔，你是光看见钱了，也不问声新年好……”青豆板起脸，故作生气。

   “让小豆子挑理了，几时回城的？恭喜发财！”方头大汉嘻嘻笑着逗青豆开心。

    青豆没回答方头大汉问话，而是反问：“大叔你是那日到的，有没有上佳的山货？”

   “还笑话大叔认得钱，才几句话就想着我的山货了……告诉你……”方头大叔把青豆拉到一个人稀的地方，压低声音说：“这回我可真带了点好东西，我知道你供应的是饭馆店铺，所以给你留着，或许可以帮你打开新局面……”

   青豆知道方头大汉无戏言，便急着说：“走，大叔，让我开开眼去！”

   方头大汉咯咯地笑了，他拍着青豆的头说：“心急了？你还没告诉我还有没有鲜蘑呢。”

   青豆有些不好意思，的确，他真不知老吕大叔有没有再培植鲜蘑，他的不好意思不是因为没法回答方头大汉，而是因为自己未能继续关注老吕大叔，他甚至感到自己有些忘恩负义。方头大汉见青豆语迟，便不再追，而是领着青豆进入他的摊位。

   摊位还没有铺开，所有的口袋都扎紧着，案板也没有支起来，青豆一看便明白方头大汉刚上市。

   方头大汉一边用手摸索着，一边搬动口袋，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每个口袋里所装的货物，青豆暗暗佩服方头大汉，凭感觉便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一个口袋被打开，青中带黄、黄中泛青干菜一般的东西呈现在青豆面前，青豆捏起一小撮放在鼻子底下嗅一嗅，一股粘鼻子的日头味；掐一点放在嘴里咀嚼，微微有点涩，黏糊糊狠又嚼头。方头大汉看着青豆把那东西咽在肚里，便问：“怎么样？”

   青豆又攥了一把在手里，反过来问方头大汉，“这到底是什么？”

   方头大汉很神秘地说：“山野菜——”

  “啊，野菜也能卖？”青豆很吃了一惊。

  “小子，傻了不是？我的山蘑不是野生的？木耳不是野生的？还有这松仔——你瞧瞧我这一堆山货那不是野生的？”

  “可这是野菜啊，能趟进饭店的门吗？”

  “青豆，你这就错了，我们做买卖的就要讲究个新奇，刚才我问你鲜蘑，就是因为这偌大的市场没有一家批鲜蘑的，如果这时候你能搞到货，就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准赚大钱……别小看这山野菜，这可是生长在长白山密林中的宝贝，无论凉拌，还是煨锅都十分爽口，特别是它的营养价值更首屈一指……青豆，这做买卖，要的是冷门，你有的别人也有，那要竞争；别人没有的你还有，买家就会上赶着你要货，想想，多大的反差……”

   青豆听得入了迷，他感觉方头大汉有一肚子买卖经。可面对这干瘪瘪野山菜，青豆还是有几分犹豫，毕竟这不是东北，更不是乡下，这里的人们能认可这不起眼食品吗？更可况方头大汉夸着那样好，价格肯定低不了，考虑再三，青豆开了口，“大叔，这山货还真是新鲜东西，这样，我先少趸一些送给几家饭店让他们尝尝滋味，假如他们喜欢，你再大量批给我……”

  “稳扎稳打、不冒险，行啊！小子，长毛要飞了。实话告诉你，我对着玩意也没把握，这两口袋是家里人准备自己吃的，我也是投石问路，一旦销量可以我就让家人收集再发过来……这样自家晾晒的，没有本钱，你就大胆的去兜售，我要的是销路……”方头大叔不等青豆再开口，早提过一袋放在青豆脚下。

   青豆很高兴，无论山野菜是否可以摆上城里人的饭桌，起码方头大叔又教给了他经营的手段，这是青豆从未想到的观点：“要想自己的买卖发展，不靠争抢，靠的是信誉和渠道……”

   青豆满载着新鲜蔬菜，连跑了几家饭店，并把方头大汉的山野菜送给他们尝鲜。中午时分，已是饥肠辘辘，紧蹬快跑，绕了一个大圈去胡大叔的烧饼摊，他想象着，胡大叔在酥脆的烧饼里塞满驴肉；月英姐把热腾腾的馄饨端到眼前……然而，青豆失望了，那个烧饼摊已经变为修车铺。站在十字街头，青豆四下张望，张望那和姐姐连相的月英姑娘，张望那朴实直爽的胡大叔，当张望的目光被一辆辆南来北往的汽车带走的时候，青豆感到那份饥渴让五脏六腑翻转。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