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青豆

（四十一）

王文跃

   江川进了城，和青豆住进了一个房间。

   方头大汉尝到了甜头，要老吕大叔隔一天给他送一趟货，青豆和老吕大叔商量，迫近年关，下货量加大，需要方头大汉涨涨价，方头大汉笑着点点青豆说：“肯定是你的鬼点子……”青豆乐呵呵地回答：“两个都是大叔，我要一碗水端平嘛。”方头大汉爽快地答应了。老吕大叔揣起钱，赶着马车高高兴兴出了城。

   江川进到城里的前两天先跟着青豆跑了几趟，熟悉熟悉客户，掌握掌握买卖的行道。第三天，青豆和江川一道去五金商店买回一辆崭新的平板三轮车。从此，广源胡同六号门又多了一辆卖菜的平板车。

   钱大爷很欢迎青豆有个伴，尤其是两个小伙子的不争不吵，默契配合让老人十分高兴。

   由于江川的加入，青豆的买卖又扩展许多，粮油米面也搬上了三轮车。每天晚上，两个年轻人都会聚在钱大爷的身边合计一番明天将做的事情。钱大爷则每天傍晚把饭菜准备好，等着这两个小伙子共同晚餐。

   这一天，青豆回来的特别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回到钱大爷的房间问声好，而是没好气地把三轮车甩在院子中间，便自顾自地开门进入了他们的房间。钱大爷很纳闷，一边做着饭，一边向青豆他们的房间张望。天黑下来的时候，江川哼着小曲进了家门。

  “江川！”青豆隔着门一声喊。

   江川推门进屋。

  “你前两天送到食品街的菜是怎么进的？”青豆劈头就问。

  “芹菜四斤上的货，茄子四毛五……”江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一报给青豆听。

  “芹菜四斤上货，你傻啊！就不看看货色……”青豆声音很高。

  “我看了，芹菜绿莹莹的，很水灵。”

  “屁，都冻了，根本吃不得！”

  “那别的菜呢？”

  “都冻了……这不是砸自己的买卖吗！贪图小便宜是要付出代价的！”青豆越说声音越高。

   一阵沉默之后，江川呀了一声说：“那就坏了，今天我又是趸的那的货……”

   青豆噌地站起身，指着江川说：“不知道珍惜，你知道这里面有我多少辛勤！又有多人情？让我怎样见舒老师！”

   江川很委屈，他很想辩解，可张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青豆似乎还有一肚子的话，一见江川不吱声也就闷下了头。

   饭端上了饭桌，钱大爷喊两个人吃饭，江川应了一声便推开门走了出去，青豆装作没听见，仍然吭哧吭哧的生闷气。

  钱大爷听到了这两个年轻人闹了不痛快，便不再喊青豆吃饭，然而，少了青豆的饭桌，少了许多生气，江川也是胡乱地划拉点东西到肚中，就甩开双腿，迈出大门，奔向寒夜中的大街。

  钱大爷望着江川走出门，就来到青豆他们的房间。

 “小豆子，怎么不吃饭？病了？”钱大爷故意问。

  青豆无话可说，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没事。”

 “嗷——我刚才听你大呼小叫地是不是在外边呕了气，给大爷说说，谁让我的小豆子受了气，我就和他没完！”钱大爷哄孩子般地对青豆说。

  一句话打开了青豆的话匣子，他向钱大爷诉开了委屈，“大爷，你说江川做的这事——才几天就弄精作怪，给人家送的鲜菜全是没人要的冻菜，耽误人家买卖不说，连累我受人家数落不提，可砸了买卖怎么办……”

  钱大爷等青豆说完，笑了笑问：“说完了？”

  青豆嘟嘟囔囔地回答：“还不够吗——”

  钱大爷敛住笑容，意味深长地说：“够了，青豆！今天大爷要批评你，你不该不问原委就对江川发脾气，这很伤朋友的心……”

  青豆未料到钱大爷会说这样一番话，与他的想象大相径庭，他不解地望着钱大爷，希望钱大爷予以更深层的解释。

  “青豆，自古道‘买卖好做，伙戚难搭’，你脑子里有这样的想法：地盘是我占领的，我就必须发号施令。这样就会使你的合作伙伴左右为难，最终离你而去。合伙做买卖，不仅要心无私心，更要有容人之量，你想一想，江川刚入行不久，他希望得到的是你的指点和鼓励，你给过他吗？退一步说，做买卖进货就是谁的便宜选谁的，江川错了吗？孩子，你还小，被人宠惯了，耍了一通小孩子脾气。不该呀！”

  响鼓不用重锤。钱大爷的一番话字字千金砸在青豆心上，想一想自己刚才扔出去的话和江川欲言又止的表情，青豆懊悔不已，他抬起头，望见了一双慈祥而深邃的眼睛，那明亮的眼睛一直照到青豆的心底，青豆红起了脸，冲钱大爷深鞠一躬后，撒腿就往外面跑。

  钱大爷忙喊：“小豆子，干嘛去？”

  青豆响亮地回答：“找江川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