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青豆

（三十）

王文跃

   青豆在姐夫和小张警官面前表现得很坚强，因为他把姐夫为他担忧。夜里，青豆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回忆白天发生的事，他恨自己还不够机敏，埋怨自己不够强壮，假如自己能巧妙地把他们引到派出所附近，假如自己能制服坏人，哪怕是一个，这俩坏人就能被抓获。可——青豆有些憋屈，心自然而然又飞到了家乡，他的眼前又重现了自己告别家乡的那一幕，他又看到了母亲那留恋、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是母亲，生活在无声世界里的母亲，有丰富的情感却不能表达；他觉得自己最无能，漂流在外，不能给母亲深沉的爱。青豆很想大声呼唤一声“娘”，然后听到母亲甜甜的应声，今晚也是，他一次又一次在心底喊着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想着母亲便又见到了姐姐，见到了两个可爱的小外甥，仿佛两个小家伙咯咯地笑着在自己眼前跑来跑去，最后，青豆带着美好的想象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习惯叫醒了青豆，他翻身下床，呀！脚腕子钻心的痛，他把伤腿抬起来蹬在床铺上，刚想趁着微弱的光亮看个究竟，姐夫石柱啪地把灯扭亮了。青豆赶紧把裤腿撸下来。

  “青豆，过来。”石柱半侧起身子望着青豆叫。

   青豆把腿放下来，强忍着疼痛来到姐夫床边。

  “我看看你的腿。”

  “没事——”青豆嘻嘻笑着，不肯把腿抬起来。

  “什么叫没事，快！”石柱伸出一只手，一把把青豆拉坐在自己床上。

   青豆没办法只好卷起裤腿——青豆发呆了，想：“睡觉的时候还没有这样肿，怎么睡了一宿觉竟变成这样
”。石柱心疼地抚摸着青豆的伤腿，眼泪又噼哒啪嗒落下来，口中不停地念叨：“姐夫欠你的，欠你的！”青豆心里酸酸的，但强作笑颜逗姐夫，“你怎么比个姑娘还爱哭，再哭，我就叫你姐姐了……”石柱一边胡乱地抹着泪水，一边说：“下辈子我俩做亲兄弟！我还是哥哥……”青豆笑了，但泪水在眼眶里打开了转转。

   青豆没有再任性，他听从了姐夫和小张警官的劝阻，决定休息一天养养伤。劳动惯了的青豆感觉就是坐牢，尽管小张警官变着法地逗他笑，尽管石柱把小龙河边的故事讲了许多，青豆还是向往蓝天下的感觉，经过一上午的煎熬，青豆明白了一点姐夫特别爱哭的缘由。

   吃过中午饭，青豆突然想起应该给姐姐和老吕大叔他们写写信，于是向小张警官讨要纸笔。小张警官欣然同意，并用试问的口气对石柱说：“你不写点什么，一起寄回吗？”石柱点点头，只回答一个字：“写！”

   青豆趴在床铺上把纸铺好，他想了想提笔写下：

   姐姐你好，家里的情况怎么样，爹娘好吗？小外甥们扎实吗？姐，天气逐渐变凉，今冬一定要买煤取暖，我在这里生意不错，钱我马上寄回家里。姐，农闲了，你多往家里跑几趟，我十分担心娘的身体，嘱咐他们按时吃药。姐，寄回家的钱你还是留一大部分，一来孩子们小，二来你开门过日子要有个维随。哦，我姐夫恢复得很好，不要惦记。弟弟，青豆。

   青豆一口气写完，又仔细的读了一遍，便把信折好放在一边。抬起头，看见姐夫正咬着笔头望着信纸怔怔地发呆。青豆爬起来凑过去，只见信纸上只有一行 “青花，青花，青花，我的亲人！石柱想你。”青豆心中杂味俱生，他蹑手蹑脚地退回来，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石柱，曾经英俊的姐夫真的老了，头上生了白发，眼角添了皱纹，就连闪光的眸子也浑浊了，姐夫，你走向今天是因为我青豆，我发誓要让你的眸子亮起来。

   也许受姐夫的影响，当青豆提笔给老吕大叔他们写信时，却不知话从何来，他考虑再三还是挤不出半个字。抬头再望一眼姐夫，那里正洒洒洋洋写的出神，并有左手不停地擦拭着眼睛，看来姐夫是不想让姐姐看到滴落在纸间的泪痕。青豆再次低下头，不断影像着和老吕叔与江川相处的情景，然而无论怎么想就是找不出合适表达字句，青豆第一次感到文化的匮乏，也油然对月英姑娘产生一种敬佩，认为她说的那句“不考秀才就不许看书吗”特别有理。

   就在青豆思索之际，小张警官哼着小曲推门进来，见青豆还在苦思冥想便打趣道：“你真是一颗青豆啊……”青豆闻听此言，脸刷地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不知怎么？越想他们越写不出半个字……”

“不是吧？青豆。你是想把信写得完美一些，好给吕大叔他们特别的印象……”小张警官一语中的，青豆佩服地点点头。

  “吕大叔不是外人，小四川和你又那么好，他们想的是你的平安，你送去的也是一声问候，换句话说，就是掏掏心窝子，这样就不必拘于形式，就像你的现在——纯朴最好。”小张警官娓娓开导青豆。

青豆通了窍，应了一声：“我明白了。”然后冲停下笔专注听小张警官说话的姐夫挤一挤眼，便唰唰地写起来：

 吕大叔、江川

   你们好，时间过得好快，一晃我离开你们已经一个多月了，怎么样？窑坑里的鱼又长大了吧！暖棚里的蘑菇是不是也顶出了芽孢？

   吕大叔，在与你分手的时候，有句话堵在我的喉咙一直说不出，我怕在你面前流眼泪，现在我要说：大叔，谢谢你，在遥远的他乡，是你让我拥有了家的感觉，青豆无以为报，只能祝大叔健康！

  江川，我可以叫你一声小四川吗？好朋友，前天我又梦到你，我们共同站在小龙河边，望着潺潺东去的流水，迎着暖暖的春风，共同朗诵《海燕》。江川，我不在你的身边，不能同你一道帮助吕大叔劳动，很过意不去。我真心祝愿你帮助吕大叔收获快乐！

  吕大叔、江川，我在这里很好，抽时间我会去看你们。                                    祝你们

健康快乐       

                                                                青豆于农历10月3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