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青豆

王文跃

（十七）

    石柱得到监狱领导获准青花探视的消息，激动得不能合眼。他的眼前不停地映像着青花的身影，黑红的脸庞，闪烁的明目，结实的身板——“我能干善良的妻子！”石柱禁不住在心底呼唤起来。“爸爸——”分明两个儿子在呼唤，石柱抬起头，睁大双眼睛满屋子寻找着，眼帘中只有酣睡的青豆和小张警官，石柱苦笑了一声，摇摇头把眼睛闭上，“儿子，我的儿子，爸爸对不起你们……”一行滚烫的泪水涌出石柱眼窝。

    自从在小龙河边见到青花姐弟，石柱的心就变得狂野起来，他认定这个端庄的青年女子就是自己的另一半，他多方打听，托人说亲，迎娶了心爱的妻子。新婚之夜，他把青豆抱上大炕，他用无私的爱，赢得了青花的感激和信赖，使得这对小夫妻心无距离，恩爱有加。

    石柱不能忘记那一个冰凌初化的春日，自己带着新婚的妻子到新分的责任田里去感受土地给予的快乐。在欢畅的小龙河边，青花突然作呕。“不舒服吗？”石柱关切地问，青花不语，脸上的一抹绯红胜过朝霞。“你冷吗？”石柱张开双臂想把妻子拥在怀里。青花幸福地笑着，指着明晃晃的河水推说：“别，那有一群鱼在看着我们……”石柱顺着青花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群欢畅的鱼儿在水中摇头摆尾，它们刚从一个冰封的世界里游出来，聚在一起享受暖阳带给的光明。青花又一阵呕吐，把石柱急得团团转。“这、这怎么可以——”石柱有些惶恐。“都怪你……”青花深情地望着石柱嗔怪地说。石柱从青花的眼神里找出了原因，他兴奋地跳起来，用男人的力量把妻子抱紧，用男人的气息狂呼：“我要当爹了——”年轻的石柱亢奋了，在料峭的春风里，在辽阔的蓝天下，甩掉棉靴，挽起裤管，跳下冰凉的小龙河，为怀孕的妻子摸鱼捉虾……

    幸福的回忆，让石柱快乐着，他好像有回到妻子的身边，又嗅得了妻子擦饰的“万紫千红”的芬芳，五角钱一盒“万紫千红”是妻子唯一的化妆品，石柱最惬意贴在妻子的耳边闻胭脂的芬芳，享受爱的缠绵……然而这样的美好时刻都停留在记忆中——“咱们再要个孩子吧！”石柱恳求妻子，妻子立即幸福地把他紧紧抱住，就在妻子发出一阵阵酣畅的呻吟时，石柱的肩头被儿子石坚狠狠地咬了一口，五岁的小家伙委屈地哭叫着：“你欺负我妈——”石柱一个翻身把儿子搂入怀中，哈哈地笑着，那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发出的醉人的笑。

    晚秋的天空分外澄澈，星星密密匝匝闪烁着光芒，石柱透过锃亮的玻璃窗寻找着牵牛星和织女星，这是他最喜欢两颗星，然而空间的束缚让石柱失望了。“天上银河宽又长，痴情织女望牛郎。七月单七鹊桥会，天庭泪洒水汪汪……青花，我的青花，你就是我的织女”石柱寻不见心中的星星，无限惆怅，想起家乡的歌谣，呼唤着妻子的名字。他已记不得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有多少次这样的呼唤了，“春花，你不是织女，我不是牛郎，怎么也会相思无尽而不得相见？”

    幸福的三口之家，欢乐在勤俭的生活中荡漾。春天到了，责任田里的槐树香飘大地，嫩绿滴翠，夫妻在春光里播下希望。秋天来临，槐树叶从黑绿变得微黄，风瑟瑟，气爽爽，他们不仅收获五谷，也收获了喜悦。就这样他们用辛劳换取了一个又一个丰收的同时，也把儿子石坚滋润的虎头虎脑。柱兴奋着，他憧憬着儿子长大后的时光，规划着未来的生活，在满眼的希望中期待另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石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今生有这样的牢狱之灾。刚入狱的那段时间，一种深深的负罪感纠结着他，他懊悔自己的莽撞给两个家庭带来的不幸，晚上常常做恶梦，他不明白自己坦诚谨慎、与人无争，为什么背负罪责，身陷囹圄……他一刻也不能忘李虎娘跌倒在地，浑身抽搐的状态，一刻也不能忘妻子挺着大肚子死死拉着自己哭泣的情景。他担心妻子能否生产，焦虑孩子的抚养问题……青豆第一次探视后，他了解了家里的状况，家人的平安让他悬起的心放平了一些，但对二小子的诞生没有丝毫激情，倒是有一种莫名的悲凉缠绕着他，他认为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得不到父亲爱抚的孩子是没任何幸福的。当得知李虎娘寻了短见之后，他的心变得狂躁了，一方面，他认为是自己剥夺了别人生命，另一方面，他担心李家报复两个孩子。石柱昼思夜想，寻找机会企图逃出监狱，他要看看自己的骨肉，他要向李家求饶让自己一人担负所有罪责……妄想无果时，他变得张狂了，开始寻滋生事……他感谢贺监狱长，是他的诲人不倦使他迷途知返；他感激青豆，一个孩子肩扛起家庭的所有重任……“青豆，青豆，我的好弟弟，姐夫一辈子不会忘记你！”想到这里，石柱叫出了声。青豆一骨碌爬起来。“姐夫，什么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