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鹊给青豆带来许多快乐。他仿佛又回到了家乡,回到了小龙河畔。青豆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亲人都在身边,就连愣拴、厂长对自己都特别关心。他每天就像一只欢快的小喜鹊蹦来跳去。胡子大叔送给的收音机每天都在唱《在希望的田野上》,青豆学会了,江川练熟了,就连吕大叔都能哼上几句。在这个小宿舍里,一种少有的温馨在荡漾,那是劳动凝结的友谊。老驴的的关爱,江川的聪明,青豆的率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完成了互补。以致许多人开老驴的玩笑:“老驴,你这老家伙又多了两个儿子……”老驴叹口气摇摇头说:“我可没那样的福气!”
老吕大叔叹气的时候,江川分明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着泪花。江川悄悄地对青豆说:“吕大叔有心事——”青豆疑惑地睁大眼睛。江川接着说:“打麦秋回来,我就发现吕大叔吸烟勤了,说话少了……”青豆仔细地琢磨了一会,点点头。青豆不能洞悉吕大叔的心事,更不便去问,就想着法的逗吕大叔开心。
终于有一天,一个领着两个孩子的短粗女人的到来,让青豆明白了一切。
“钱!”水缸般的女人见到吕大叔二话不说。
“过了麦秋我不是才给过你们吗?”吕大叔一边问着,一边把一个脏兮兮的小家伙拥在怀了。
“那才几个子——不够你儿子抓两回药!”水缸个子不高,声音很大。
“那——我手头真的没钱了——要不我给你们再借借——”吕大叔满脸愁容,说话犹豫。
“那我可管不着,反正你儿子再不好,我就走,我不跟着他活受罪——”水缸冷笑着,把满脸的横肉拉扯着,很容易让人想起故事中的母夜叉。吕大叔的脸色阴沉下来,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一点的孩子,一进门就对小喜鹊产生了兴趣。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捕捉它,显然小喜鹊不喜欢这不友好的陌生人,在狭窄的宿舍内和他捉起了迷藏。吕大叔怀中的小家伙也来了兴趣,挣脱开怀,歪歪斜斜地跟着忙活,吕大叔怕伤着小家伙忙把他抱起,小家伙不依,哇哇大哭。这下水缸急了眼,老鹰般的朝小喜鹊下了手。青豆和江川在屋外看的清楚,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水缸那胖嘟嘟的短手就要按住小喜鹊时,吕大叔发怒了。“滚——”霹雳般的声音吓的水缸一哆嗦,哇哇大哭的小家伙住了声,小喜鹊惊恐地钻到床铺下的墙角,瑟缩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吕大叔是有脾气的人,但和自己的儿媳不愿意撕破脸皮,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用自己的谦让、付出和屈辱换取家庭的稳定,可现在,当儿媳扑向小喜鹊时,他发作了,把积蓄内心的话一股脑地掏了出来。“一进门你连个称呼也不打,张口就要钱,我该你的还是欠你的?我儿子为什么得病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反倒不想跟我儿子过了——夫妻俩拌拌嘴,你背后下黑手,如果不是你那一砖砸在他腰上,他能捞下这腰病吗?我是他爹,我心疼儿子,可儿子不说什么,我就能忍。好家伙!你蹬鼻子上脸,你不跟我儿子过了,你吓唬谁?我还告诉你——丫头,打今儿起,你照顾不好我儿子我和你算账!”
吕大叔青筋暴起,话说的句句真切,掷地有声,使得水缸没插嘴的地方。水缸自知理短,也可能是第一次看到公爹发这样大的火,她的嚣张气焰一下子熄了很多,见到儿媳不再强词夺理,吕大叔语气缓和了许多,他接着说:“家里有了病人,要想办法看病,今天你要是找我商量看病的事,我欢迎,就是捅天大的窟窿我也承担。如果什么道理也不讲,伸手要钱,我不答应!儿子是我的,他也是你的男人,我疼他,理所当然,你疼他,更应该……我不会翻老账,我看的是今后,不管你把我看不看成老子,我该说的还是要说,你看那个小家伙——”吕大叔用手指指屋外面的青豆继续说:“才十几的一个孩子,为给父母看病跑出来挣钱……不说了,我都替你们臊得慌,虽然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可你为了这两个孩子能绝情决义吗?我也不说了,该怎样做你拍着心坎自己想想吧——”
青豆和江川万万没想到吕大叔还有这套本事,把一个母老虎似的儿媳降服了。水缸低着头默不作声,一张横丝脸涨得像猪肝,她小声嘟囔着:“真的没钱了,他已经两天没吃药了……”
吕大叔听完忽地站起,拔腿就往外走,大些的孩子喊道:“老爷,你去哪?”
“去哪?找钱——”
青豆和江川听得真切,江川上前拦住吕大叔问:“用多少?”青豆掏掏衣袋对吕大叔说:“我这还有几十——”
吕大叔很感激这两个年轻人,他回头看看儿媳轻轻叹口气说:“哎,你呀,不如两个孩子……可你们的钱我不能接,家里没有困难,谁舍得在这里吃这样大的苦——”
江川不依,吕大叔拗不过江川,回头问儿媳,“用多少?”
“有二三百就行了,明天我也去找点事做……”
吕大叔笑了。“这就对了,可有一样,回家不许用脸摔我儿子……”
水缸也笑了,一张堆满横肉的脸笑起来也很灿烂。她揣起钱,拉起两个孩子上路,走出不远转回身对吕大叔说:“爹,你看那天带着两个小兄弟回家吃顿饭,我也好准备准备——”
吕大叔挥挥手说:“算了,我儿子和孙子重要,看好他们就行……别忘了回家给他们洗个澡……”
水缸走了,小喜鹊又跳了出来,青豆抓起它,捧在胸前去追赶水缸母子三人,但被吕大叔拦住。“这是个生灵,到他们手中就完了,再说,你有多喜爱它,大叔心里明白……”
晚上,三个人没有过早地钻被窝,他们共同为吕大叔的儿子看病的事犯愁。“说实在的,儿子是我的心尖,特别是他弟弟死后,我……哎,伤子之痛!哎……”
“没到大医院检查吗?”青豆问。
“查了,腰椎受损,高招没有,只能吃药疗养。”
“几年了?”江川问。
“三四年了,为我的一件脏衣服,儿子和媳妇拌了两句嘴,儿子没注意,在背后挨了一砖,养了一段时间,见大好,可还是做不得重活……我搬到这里,一是图耳根子清净,二是为眼不见心不烦。几年来我挣得钱都给了他们……儿子心疼我,去年多种了些麦子,今年麦秋累犯了……”吕大叔话语沉重,旱烟一根又一根。
突然,青豆眼前一亮,对吕大叔和江川说:“养鱼,对,养鱼!”
吕大叔和江川没听明白,他们呆呆地望着青豆。
“还不清楚啊?”青豆着急地说:“窑厂的方坑,那么多水能养多少鱼?还有,向阳的浅方坑,秋后搭上顶,罩上塑料布可以种蘑菇……”
江川听懂了,他激动地连说两句:“高,高!”
吕大叔被两个年轻人搅懵了,他急于得到答案,问两个年轻人。“什么?说明白些!”
“大叔,你和厂长那么好,可以说说在方坑里撒些鱼苗——鲤鱼,草鱼。只需喂些鲜草,麦麸,甚至牛马粪都可以撒在水里……”青豆说的有鼻子有眼。
“在浅方坑里栽培蘑菇,蘑菇需要棉花籽皮和麦麸栽培,等蘑菇采摘后也可以做肥料……”江川补充。
……
老驴被两个年轻人鼓动的热血沸腾,眼前好像跳跃着金色鲤鱼,他的眼睛里充满光芒,一种不曾经历的热望激荡着他,让他感到贫穷马上就会从身边溜走,儿子很快就会健康起来……但老驴的兴奋马上又被另一种现实的问题所困惑——资金哪来?
“资金我可以解决,我已经攒了上万块钱,估计投资没问题。假如不够,你再向砖厂暂借些……”江川很是爽快。
老驴彻底被感动了,鱼养成与否,首先让两个年轻人的胆量和热情所征服。老驴守着方坑很多年,这里的村民守在这很多年,怎么谁也没有想到这里可以养鱼呢,不管怎样,老驴决定试一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