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青豆

（十三）

王文跃

    青豆在床上躺了一天，感到浑身不舒服，心里好不自在，这一间小宿舍关不住青豆的心。傍晚时分，青豆实在耐不住寂寞，便一瘸一拐地走出屋，顺着制砖取土的方坑，一直向东行。

    方坑方圆十几亩，陡边陡沿成台阶型，最深处有四米之多，浅的地方也有一人来深。方坑的深处常年积水，溜腰深的水湛清碧绿，是窑厂工人洗澡的好地方，一天下来汗水湿透衣服无数遍，劳动结束后来到方坑边，把衣服脱个精光，跳入清水，洗去一天的酸腥味。因为常住窑厂，又在小龙河边长大，青豆特别喜欢斗水。一到水里青豆便开心得像只鸭子游到了水面。有一天他一个猛子扎下去，顺着坑底边摸索，一个楞蹦蹦的家伙被青豆摸出水面——呵！好大个的青虾，比姐夫在小龙河边里打捞的大多了，青豆好欢喜，他兴致勃勃地邀了江川和吕大叔共同下水，从此他们的菜碗里多了鱼腥味。连续的两场雨，让方坑里的水涨了许多，而且浑浊了许多，几只好看的小水鸟浮在水面，他们嬉戏着，把一方清水闹得涟漪四起。

    青豆不在意水中的鸟儿，他关心的是方坑东边那排高大杨树上的喜鹊窝。那天去看姐夫，回来经过这里，看到一对喜鹊正给小喜鹊喂食，青豆仰着脖子看了半晌，直到脖子发酸，太阳下山才急匆匆赶到小食堂吃晚饭。从那天起他就惦记着这窝小家伙——扎毛了吗？会飞了吗？

    来到树下，青豆仰起头竖起耳朵仔细观察，听到了——喜鹊窝里传出了细嫩的喳喳声。他的心禁不住一阵欢喜，甩掉鞋子，紧紧腰带，在手上啐口唾沫，张开双臂搂紧大树，身子向上一纵，大腿夹紧树干，一把，伤脚疼得钻心，咬紧牙，又一把，三窜两爬，伸手勾住了树杈，猴子般提身钻入树枝中，小心攀援，直到一只手够进鸟窝。

    青豆扬起头，眯起眼，在鸟窝里一阵摸索，喜鹊窝里叽叽喳喳，终于，一只小喜鹊被掏了出来。就在青豆把小喜鹊装入用腰带扎紧的上衣里边、伸手准备掏第二只的时候，两只大喜鹊回家了，看到家园面临危险，孩子将遭难的情况，大喜鹊愤怒地鸣叫着在树梢盘旋，伺机向侵略者发起进攻。小喜鹊被大喜鹊的鸣叫所诱惑，在青豆衣服里凄婉地悲鸣着。青豆一阵心酸，他掏出小喜鹊准备把它放回窝里，可刚披满羽毛的小家伙太令人喜爱了，青灰色的翅膀，雪白的肚皮，圆而闪亮眼睛，尖细的长喙——青豆终于敌不过鸟儿的诱惑，不顾小鸟家长的反对，把小鸟带回了宿舍。

   青豆很想像姐夫一样给小喜鹊编个鸟笼，但感觉失去自由的、离开爹妈的小喜鹊太可怜，于是用自己的洗脸盆铺上细碎的干草给小喜鹊作了窝。

   太阳落了山，江川和吕大叔收工回来，一进门他们立刻被这可爱的小东西吸引。

  “驴大叔，你帮我们打饭子去吗！”江川舍不得离开，求老驴。

  “少喂食，别撑着——”吕大叔不放心地出了屋。

   小喜鹊在青豆和江川的精心喂养下，天天长大，褪去了昔日的忸怩和羞涩，用欢快的叫声张扬自己的个性。当青豆他们出门劳动时，它会蹦蹦跳跳一路欢送；当青豆他们回来时，它会张开翅膀鸣叫着，一会落在青豆的肩头，一会飞到江川的脚面，用坚硬的喙啄着江川的鞋带，老驴点燃一支烟递过去他，它慌张地飞到窗台上，歪起脑袋看着缕缕青烟在老驴鼻孔中升腾……

  “给他起个名字吧。”老驴喷出最后一口烟雾说。

  “嗯——叫、叫喜鹊一郎！日本名好不好？”青豆拍着手说。

  “不好，我看就叫喜豆！排着你的名字。”江川否定着。

  “喜豆好，喜豆好！”老驴跟着年轻人快乐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