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青豆

（十二）

王文跃

江川没有想到事情就这样巧，自己打听再三，走访无数，没有得到黄英的消息，今天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的寻觅有了结果。在看到黄英的那一刻，他异常兴奋，很想张开双臂拥抱她，但理智告诉他绝不能那样做。当黄英点头表示自己很幸福时，酸楚，失落，高兴，齐涌心头。她幸福，有了理想的归宿，这是江川盼望的，但黄英嫁给一个比她大许多的中年人，江川不能接受，他甚至有些嫉妒那个中年人，不，是愤恨。他认为那人对黄英的好，充其量是拥有一个能繁衍后代的工具；他还认为黄英不理智，不，是幼稚，轻易完成自己的第二次婚姻。没见到黄英之前，江川不止一次的想过，黄英的新婚丈夫的形象，想着想着还会和自己连在一起进行比较，他诅咒过自己的肮脏思想，那个女人曾是自己的亲嫂子，你帮她逃脱哥哥的拳脚之下难道是想占有？他为自己不伦不类的心理感到害羞、甚至无耻！但他不能否认，自己的确牵挂黄英，也衷心希望她的幸福，他要寻找她，就是要看到她的好生活。他不能界定这是不是爱情，毕竟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三年，毕竟她有许多眼泪对着他流过，毕竟他也是厌恶那个家庭而逃脱，毕竟因为那一丝说不清的滋味弃学而寻……江川不可否认，站在黄英身边的男人比哥哥伟岸，岁月的印痕掩盖不了曾经的英俊，但他还是希望……呸！可鄙的东西，即使在黄英身边出现一百个男人，你还是希望……江川开始认真的修正自己——“这是你姐夫。”黄英说的多清楚，她把我视为弟弟，可怜的一厢情愿，既然是弟弟，你就没有理由逃脱，应该送去真诚的祝福……

一只鸟儿在江川面前扑棱棱展开了翅膀，在夏日的天空做着美丽的飞翔，忽而，躲进浓密的树叶中，忽而，高占枝头，用坚硬的喙梳理光滑的羽毛。等江川离近一点，便又腾空而起，在长空发出声声哀鸣——“喔——咕”啊！这不是家乡的布谷鸟吗？你怎的也飞到这燕赵异地，这哀婉的啼鸣表述的是对家乡的思念？还是对行单影孤的悲凉？江川我思念家乡的青山绿水，思念家乡的花香鸟语，思念留住我美好童年的老屋……布谷鸟你什么时候飞回家乡，带回我对家乡的问候，告诉他们等我也像鸟儿一样有了一双会飞的翅膀后就飞回家乡看他们。

布谷鸟声咽啼血，可飞姿优雅，它长途跋涉唱响一路丰收，寻找夏日的美丽。江川也寻找到了心中的美丽，他决定返回去用真诚，用纯洁问候黄英姐姐，用友谊帮年少的青豆完成涉世后的第一个麦秋…… 

金灿灿的小麦装了袋，入了囤。阴雨后的玉米苗钻出了锥锥。青豆和江川再次和亲人话别。他们对青豆和江川除了叮咛外，还有了点点希冀，青花希冀弟弟能学点手艺；黄英希冀江川能把这里当成家；老父亲希冀儿子顶门立户；哑巴娘依然泪眼迷茫，但脸上的希冀最多。

过了麦秋，砖窑厂的活变得清淡，一是到了雨季，砖坯子不好风干，二是雨季搞建筑的也少了起来，砖大量积压。机房里除了几个老工人调修机器，其他的人员都解散了。老驴舍不下青豆和江川，继续让他们和自己一起打零工，青豆感到在这里看姐夫方便也不再多想，江川有些想法，想找点别的事做，可又看不准门道，于是答应老驴再和他搭一程伴。

一日，青豆和江川干完零活，到机房看师傅们调修机器。愣拴因为是老工人且有把子力气也在其中。他们当时正在检修搅拌装置，运输带源源不断地把粘土送入搅拌机，给水装置及时加水，搅拌机呼呼运转把粘土和成泥。这是一道很较劲的工序，给水太多，泥巴变软，砖坯子便坐化走形；给水不足，泥巴和不拢，砖坯子发散，达不到硬度。给土多，吃不消，搅拌不均匀；给土少，坯条残缺。加一个搅拌螺旋影响速度，减少一个搅拌螺旋泥土挤压不出去。师傅们一次又一次地实验。泥巴把挤压坯条的出口堵得死死的，搅拌机憋闷的发出凄厉的尖叫。拉下闸，一点一点清理淤泥，很自然，这样的活计非愣拴莫属。愣拴也是急性子，赤着臂膀脚踏进搅拌机开始忙碌，淤泥在他的双手中一点点被清除，为了工作彻底，他想让搅拌机再稍微旋转，他站在搅拌机的边缘令人开闸。机器轰鸣，搅拌机一颤抖，愣拴一哆嗦，不好！搅拌机的一个螺旋齿挂住了愣拴的裤脚，愣拴一下子跌倒，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愣拴凭一身力气撑在搅拌机的入口沿缘，裤腿瞬间被撕到裆，危险即将发生，就在这时江川和一个师傅冲上去，一个死死抱住愣拴的双腿，一个生生搂住他的腰，青豆急中生智抄起一个撬杠塞进旋转的齿轮，齿轮牙咬牙，把撬杠挤在中间，机器一阵颤抖，又一声震响，戛然而止。愣拴得救了，心有余悸的人们围拢起愣拴左看右看唯恐伤着筋骨。青豆则一瘸一拐地躲在一边脱下鞋自己看仔细，原来青豆用撬杠支点塞齿轮，巨大的齿轮把撬点咬断，突然断掉的撬杠的一端正戳在青豆脚面，青豆顾不得许多，抄起撬杠继续塞进齿轮。脚面青了一片，青豆不言不语，默默回到了宿舍，就在他把脚放进水里准备洗一洗的时候，厂长和愣拴一群人挤进屋里，夸奖和热情让青豆很不适应，他涨红着脸，拘谨的无所适从。厂长当众宣布给青豆放三天假，并给连同江川在内的救助者发五十元奖金。愣拴惊魂未定，一条裤腿被卷扯到大腿根，因为有一身力气和青豆等的帮助才毫发无损，他愣呆呆地站着，浑身的肉突突在颤，突然他蹲下身攥住青豆的手语塞地说：“我……我……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你！”

天黑的时候，西北天又黑了上来，上架的砖坯子有好多还没来得及苫，老驴带着小四川忙着去苫坯子。“轰隆隆——”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青豆单脚跳出门外，迷蒙中看到吕大叔和江川等人忙碌的身影。起风了。风儿挟着闪电把雷雨前世界张扬的分外恐惧，苫砖坯子用的苇薄和塑料布风中起舞，给劳动的人们制造了很大的麻烦。

“小四川，你他妈的快按住塑料——”吕大叔高声喊。

“老驴，快用坯子压——”厂长再吼。

“厨师大叔，你帮我拉开塑料布——”江川再叫。

……

大风把劳动者的叫喊声送到青豆的耳朵，青豆看不下去了，瘸着腿加入了抢险的行列。

闪电划在眼前，闷雷响在头顶，所有的人们没有恐惧，只有奋战。就在他们将要完工的时候，一声炸雷送来了

铜钱大的雨点，众人齐聚一处同心完成了最后的劳动。

雨大了，把人们浇得落汤鸡一般，黑暗中，人们借着闪电的光芒往宿舍跑，青豆因为脚伤路滑摔倒在地，江川和吕大叔见状急忙把他搀起，三个人干脆不忙，互相搀扶着行走雨中。

夜深了，雷不止，雨不停，青豆因为一场忙碌使得伤脚疼的难以入睡，他睁着双眼看窗外的闪电，闪电过处雨丝如串串珍珠滑落，年轻的人儿第一次在无眠的夜晚不想家。

一阵哈嚏过后，青豆起身想撒尿，没料他还没下床，吕大叔早亮开电灯，把他的脸盆递过来，吩咐说：“就在这尿——”

青豆感激地望了吕大叔一眼，笑了笑，推开脸盆，单腿跳到门前，把门开了一道小缝把尿刺进雨水中，幸福的泪水顺着青豆的脸淌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