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青豆

（十）

王文跃

青豆的及时回家，给了青花无限的慰藉，她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特别是听到青豆描述丈夫石柱的情况，她问得仔细，听得真切。青花感觉弟弟青豆真的长大了，为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夏日的夜很短，但青花的梦很长，这是青花自打丈夫出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夜，夜里，青花没有再被噩梦惊醒，丈夫石柱也没淌着血向她求救。青花的梦好温馨，她梦见他的石柱带着两个孩子到潺潺的小龙河里去摸鱼，给青花端进好大一盆活蹦乱跳的大鲤鱼。青花选了两条大的，吩咐儿子给姥姥、舅舅送去，石柱不依，又捞起两条递到儿子手中。就在青花专心收拾鱼的当儿，石柱在背后一下子把她抱住，青花好紧张，好幸福，丈夫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今晚我们再要个闺女，说完，丈夫石柱打起一盆清水，在艳阳下哗哗啦啦把身体洗了个遍，丈夫健美的身体吸引着她，让她的心通通乱跳……儿子尿尿，打断了青花的梦，但她依旧甜蜜地回忆着，“梦到鲤鱼大吉大利，我的亲人是不是能早些回来？他是不是真得想再要个女儿？他梦里有我吗……”疲劳的青花没想太久就又入了梦。梦里，她又拖着月子里羸弱的身子在灶前忙碌，丈夫在外面闯了进来，一下子把她抱进屋，嗔怪地说：“坐月子，坐月子，哪能随便下炕！”日子的艰难，泪水的苦涩，都被这一抱带走了，青花不把这一切当做梦，她想疼她的亲人肯定会这样做的。

忙碌的夏日，天明的格外早。青花抱起酣睡中的小儿子，扯起大儿子。她要趁清早把玉米种上。好腾出时间等太阳升高打场。弟弟的回家，让她不再用惦记娘家，何况还有麦秋大叔的照顾。

大儿子显然还没睡醒，他牵着青花的衣襟，歪歪斜斜地跟母亲往地里奔。青花抱着小的、牵着大的，荷镐提种，走路——风风火火。拐个弯，出了村，远远地青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正在田里忙碌着。“青豆，我的连心肉！”青花在心底喊了一声，眼睛湿润了。“我那才十六岁的弟弟，姐姐心疼你！”青花想着，脚下加快了步伐。

青豆和江川忙活了多半夜，因为从天气预报得知，今明两天有雷阵雨。赶在雨前下种，就会苗壮苗齐。在县城下了车，青豆就买好了玉米种，他是和江川摸着黑下了地，本计划先给姐姐家种，又怕错给人家把种撒了。于是改变主意先种了自家的。就在快种完了的时候，青豆突然想起姐姐家的地有一个明显标记，地头有一棵碗口粗细的洋槐，土地承包的时候，姐夫想把它砍掉，因为树荫不仅影响作物生长，还不利于耕作，当姐夫提着斧头来到田野时，满树的槐花开得正浓，流水般的花束飘洒着诱人的芬芳，姐夫围着槐树转了几圈不忍下手。没有被砍掉的洋槐树派上了用场，姐姐和姐夫到地里干活，小外甥就被装进柳条筐高高地悬在树上，悠悠的柳条筐成了孩子的摇篮，干活倦了的人们也喜欢到树下聚一聚，趁着阴凉抽袋烟，说个笑话。清楚了地边地沿，青豆用自行车又驮着江川赶到五里路之外姐姐家的地里开始帮姐姐点种。

“青豆——”

一声不响埋头干活的两个年轻人同时抬起了头。看到姐姐如此拖累青豆心里很不是滋味，江川用浓重的四川口音说了句：“小孩子遭罪啰！”

青花用手在槐树底下清扫个干净地（儿），把还在睡着的老二放在那（儿），脱下一件上衣给孩子盖上，拉起老大就迈进麦茬地。青豆看着，心如刀绞，他扔下镐头，跑到姐姐跟前，弯腰抱起外甥，心疼地说：“舍不得，舍不得！”

他把大外甥抱到槐树下，脱下自己的上衣，给孩子垫在地上坐下，然后抱起老二，送到老大怀中嘱咐着：“你在这——看弟弟……”青花远远地望着，淌着清泪。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把满天的云絮烧得通红。云絮随着太阳的渐渐升高变幻着不同的色彩，有时火一般耀眼，有时桃花般迷人，或深、或浅，或聚、或散的朝霞映照着大地，映照着小龙河两岸勤劳的人们。新的一天到来了，大地上呈现出繁忙的景象，收割的、播种的，人推马拉，机器轰鸣，把夏日的早晨绘成了一幅画，谱成了一支歌。青豆没有比今天更开心，他不仅用自己的双手进行了收获，而且又亲自把新的希望播种在广袤的大地上，当播种结束的时候，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成就感澎湃着他那颗年轻的心。“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青豆轻轻一哼，江川立刻来和，歌声袅袅彻清晨，笑脸盈盈醉鲜花。蓝天下，旷野中，两个年轻的人用歌声抒发对生活的热爱。

早饭时分，善于抓农时的庄稼人都会在田间吃饭，为了节省往来路程的时间。青花他们不用，因为姐姐要轧场，青豆和江川将去帮忙，他们向地头走去，槐树下已经聚满了在附近劳动用饭的人。

“青花，过来一起吃饭啊——”一个异乡口音的女子招呼青花。

“不用了，龙泉嫂，活干完了，回家吃。”青花一行一边应着一边靠拢他们。

就在他们将要到地头时，被称为龙泉嫂的女子丢下手中的碗筷站了起来，她惊愕地注视着青花他们，突然，跳起来喊了一声：“江川——”

几乎与此同时，江川也激动地高声叫道：“黄英——”

两个人手拉在一起，默默相对，彼此无言。众人入堕雾里。这时槐树下站起一个高大结实的中年人，他满脸疑惑地向青花问道：“妹子，这是你家的——亲戚？”

青花笑着回答：“我弟弟青豆的朋友。”

龙泉嫂听到对话，把江川拉到结实的中年人身边，介绍说：“江川，我的四川老乡——”然后她又指着中年男子对江川说：“这就是你哥哥（姐夫）啰”

听到妻子的介绍，龙泉哥爽朗的笑了，他对妻子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黄英，千里之外遇到老乡——福气啊，快回家，和老乡叙叙旧——”

黄英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江川。

江川则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龙泉哥。轻轻叹口气后问黄英，“你好吗？”

黄英点点头，这时，龙泉哥卷起一张大饼送到江川面前：“来，兄弟，给——”江川摇摇头，深情地望了黄英一眼，拉起青豆上了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