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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1
飘香的咖啡馆里,老旧的唱片机咿咿呀呀,墙上挂着色彩极为艳丽的画,像是在梦境中随意截取描摹,最后纷呈于此般,本来躁动的心,却突然静谧了下来。
电视机里好听的女声,带着薄薄的冷,如从天边飘散。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王菲。
“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用一朵花开的时间,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闪了电,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只用了一首歌的时间。
2
刚关注王菲的时候,她已经不唱歌许多年了。
我生长的城市一个方块套着一个方块,就算迷路了也不需要导航,埋头延着直线苦走,总能到达认识的地方。
我一遍一遍地听着王菲,辗转在无聊又单调的两点一线里。
都说王菲是天后,是流行歌手,是传奇。我不喜欢给人贴上一个标签,只是觉得那样会把世界暴力分割,看不见很多美好的可能性,也丧失了创造的价值。
王菲,一直是王菲。
高中时代,总是沉溺于不可言喻的悲伤之中,阳光很难唤醒内心的蠢蠢欲动,所有的话语都被书写在歌词本里,光影穿梭的白日,隐隐约约间,只听到梦呓般的声音。
彼时上课正在读《百年孤独》,总觉得书中人未知的将来,幻化成了作者那刻的记忆,变成了王菲百年孤寂中那句,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没什么执著;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本来没因果,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
故作惆怅的年纪,突然感到内心一阵荒芜,内心沉浸在某种刻意营造的气氛里不可自拔,耳边的声音却穿过了清冷,缓缓洒了过来。
某个被细心收藏的名字,镌带着某种深情,在匆匆而逝的日子里,写成属于自己的故事。
我觉得,王菲在是个非常聪明的歌手,她能很好地运用自己的唱腔,让每首歌都有属于这首歌的味道。我挂着耳机,从《天空》听到《开到荼蘼》,再到《流浪的红舞鞋》,《脸》,一切的悲喜,伴随着音符,在不开灯又不开窗户的房间里,滴滴答答,脱离了困束。
这么聪明的人,碰到了感情,会怎么样呢?
我一直觉得感性与理性不好评判,两者纠缠在一起,共同生长着。如今人们惯用科学去解释一切,科学被转化成一种纯净的理性,许多人服膺于这种思维方式,但深究下去,这种执着难道不是一个人的感性?
而文化其实也蕴藏着理性,世界历史源远流长,为什么人会选择记住这个,忘记那个?这种选择本身就是一件理性的事情。
王菲理性着,又感性着。聪明着,又执着着。
3
万物相互包容又相互联结,当我喜欢某一个人的时候,她便与我产生了某种巧妙的联结。
邻居家的哥哥某天回来,得知我听王菲的歌,十分兴奋地与我分享了他喜欢的王菲。
那时我们并不知道王菲会不会复出,会不会去再开演唱会,但我们开玩笑似的约定好,王菲若再次开唱,我们一定要去现场听一次。
然而,王菲终于开唱了,我们这个约定却没能实现。 大学寒假的某一天,我被告知,他去世了,原因是摩托车事故。
佛教说“一切皆苦,世事无常”,我好像一夕间明白,当依附于某人某事上的快乐消逝,生命似乎更多的是痛苦,而那无常的生命,世间人往往将其看成了恒常,直到生命消逝的刹那,才恍然大悟。
我敲开邻居的门,邻居奶奶正在整理他的遗物,我从他的一沓子废书中发现了被尘封多年的歌词本,扉页上是他幼稚又潦草的字迹。
我说你好,你说打扰,不晚不早,千里迢迢,来得正好
是王菲《新房客》的歌词。
那些无人问津的记忆,却也是他存在过的痕迹。窗外阳光涌来,融化了多日的积雪,我似乎可以透过这句歌词看见那个爱笑的少年,背着吉他,骑着车子,从我面前经过,年复一年。
4
不是来得太快,就是来得太迟,美丽的错误往往最接近真实。
听着这首歌时,我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不习惯的语言,吃不惯的饭菜,不熟悉的人群,一切都那么陌生,让人抓狂。
和朋友聊天,他发过来一个视频,是王菲在讲笑话。视频里的王菲,笑得纯粹,像一个小孩子,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我那时才反应过来,我从没看过王菲上的节目,也没看过她的一次访问。
许多人想了解喜欢的歌手或演员“真实”的一面,我却并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文化与教育是后天的DNA,它融于我们的血液,成为我们的一部分。那么“真实”这个词是否会很难定义?它所指的是未被教育前,那个如动物般充满直觉,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我们,还是被教育后,融入了后天DNA,有了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后的我们?
你最真实的样子,会不会是你最讨厌的样子?
我不明白,所以也从未想去了解过。
舞台上那个清冷的王菲,讲笑话时活泼的王菲,聚光灯下疏离的王菲,街拍照里大笑的王菲。
是她,却又不是她。
5
哪怕没有办法一定有说法,就算没有鸽子也会有乌鸦。
我听着《白痴》,来到了北京,应发小的邀约,一起去看王菲的演唱会。既然来了,自然要先逛一逛。我并没有去景点,而是随她穿梭在大街小巷中,莫名其妙地,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张照片来。
依稀记得那是年轻时的王菲与黑豹乐队的相片,他们或低眉,或含笑,眉眼之间满是青春与肆意。我突然想起中国的几代摇滚人来,第一代几乎成神了,如崔健、唐朝,第二代不是成仙就是成魔了,如魔岩三杰,偶尔听摇滚乐的我,在第三代里面只认识花儿乐队主唱大张伟,鲍家街43号主唱汪峰,只不过如今大张伟已经做起了EDM,汪峰已经谈起了梦想。
时光好像流水一般,谁能想到多少年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呢?岁月倾其所有,让我们各自改变,或往前或下坠了,但不管如何,只要是在前进着,不就好了吗?
我走在北京的路上,我脚下的土地,她与他们说不定曾也在此走过,我们本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却因为某种奇妙的缘分,对一些东西产生了相同的热爱。这个时候,绵延不断的时间似乎可以重叠,又可以回溯。
我突然想起东尼席特曼曾在《时间之贼》中写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女人类学者依据出土陶罐上的绘图,追踪到了早已去世的印第安陶罐艺术家。借由这些陶罐,她确认了这个艺术家的存在,并分辨了这些陶罐创作的时间与顺序,由此刻画出了这位艺术家的生命轨迹。
这样美丽相遇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在我身边,也在你身边,发生着。
6
我与发小到了王菲演唱会会场,脑袋突然变得空白,已经模糊的记忆顷刻间清晰了起来,那些燥热的午后,无聊的课堂里,偷偷拿着耳机听歌,一笔一划认真地抄录歌词,写作文时惯用王菲举例,所有的一切,突然变得惆怅而深远。
我抬头朝舞台看去,心里的感觉非常奇妙,已经不能用“感动”来形容了。
我依稀记得王菲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唱歌了,我希望你们忘了我。
可是,我们怎么可能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