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宝林

人宅在家里，心却一直是悬着的。

这种担忧来自远在湖北疫区的儿子儿媳一家人。儿媳是湖北人，与儿子大学相识，毕业后又一起在广州工作。2017年到了结婚的年龄，买楼、结婚让儿子定居在了遥远的南方。一般来说，按照咱山东老家的习俗，儿子每年都要回山东老家过年的，除夕夜鞭炮齐鸣，儿孙满堂，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那真叫一个幸福！

孙子的到来，为我们一家人增添了无尽的欢乐，同时儿子儿媳也面临着一个现实问题：他们要在湖北过春节了。儿子是一个懂礼数的人，打电话跟我说要回山东老家过年，我说咱们北方天气太寒冷，孙子出生也才刚刚几个月，还适应不了咱们这里的天气，你们还是在湖北过年吧。儿子说，年后奶奶过生日时我们再回去吧，到那时天气也就暖和一些了。我说也好。

腊月十九学校放假，我便一心忙着打扫屋子，置办年货。孩子们不回家过年，东西置办的要相对少一些，尽管这样，家中有老人，年货还是必须准备充分的，所以从放假开始一直到腊月二十九才总算置办齐了。

儿子是在小年的前一天到达湖北的，路上一切顺利我也就放心了。春节前夕我就从手机上知道武汉发生了疫情，但觉得武汉离我们这里非常遥远，儿子也安全到达了岳父荆门的家，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放眼集市上，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各样小铺排满大街两旁，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赶集的人们摩肩接踵，熙熙攘攘；超市里更是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年就这样热热闹闹地来到了。腊月二十九电视新闻、手机微信群里传来了重大消息——武汉封城了！这是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武汉封城，湖北封路，我的心也被封在了陌生的远方。与武汉仅相隔500里的荆门又怎样啊？疫情会不会传播过去呀？我如坐针毡，除了给儿子打电话询问外，则更希望能从新闻中获取更多平安的消息。

后来儿子回来，告诉了我一件令人心惊肉跳的事情。武汉封城的前一天，居住在儿子岳母家的两个邻居分别从武汉回到了荆门。当天下午，儿子和他们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幸好这两人都没有问题，为这儿子和儿媳整整担心了两个周，直到隔离期过去才彻底放下心来。儿子怕我担心一直没敢告诉我。

事情往往是这样，没有敬畏之心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湖北疫情告急，我们这里却风平浪静。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人们像往常一样相聚在一起吃年夜饭、打牌、守岁。尽管社区微信群中村干部倡导大家电话拜年，不串门，可是延续了上千年的习俗还是很难一下子被禁止的。

正月初一的早上，天还未亮大拜年便开始了。我踌躇着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医用口罩，心里合计着是戴好还是不戴好？戴吧害怕街坊邻居笑话，不戴吧又怕疫情真的有传播风险。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路上戴，进家门后再摘下来。就这样，戴戴摘摘一直折腾了一个上午。

从正月初二开始，陆续开始封村了，通往外界的道路都让土堆挡了起来，并拉上了警戒线。村口有专人看管，外村人员一律不准进村。到这里我才明白这是我省启动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启动一级响应说明疫情的严重性，这让我更加挂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一家。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越是事态严重，我越是不敢给儿子打电话。在担惊受怕中过了好多日子，儿子终于来电话了。他说一切都挺好，跟岳母一家已经从城里搬到了乡下老家居住。我告诉他家中也实行了一级响应，一律不准走亲访友。儿子在电话中还一直询问奶奶的情况，我告诉他奶奶年龄大了身体也大不如以前了。奶奶很挂念他们，让他们不要随便外出，保护好自己。儿子执意要跟奶奶视频通话，我发现手机这头泪眼婆娑，视频那边也是眼含热泪。

儿子是我母亲一手带大的，在儿子才十个月的时候，我爱人就患病了，所以祖孙俩的感情非常深。自从四世同堂后，我母亲高兴地整天乐呵呵的，一时看不到曾孙的视频心里就似乎少了些什么。儿子儿媳知道奶奶爱看小宝贝的视频，所以几乎天天发视频给奶奶看。每次看小宝贝的视频，母亲总是满心欢喜，本来身体有点不舒服，可一看到孩子全然忘了病痛，嘴里不住地说，刚刚才几天居然会爬了；过了些日子又会说，你看这几天学会走路了，像醉汉一样，怪好笑的；孩子一天天长大，转眼到了八月玉米飘香的时候，母亲有些着急地说，都快一周岁了怎么还不会叫妈妈爸爸呀？哦，咱们家的孩子说话都晚，不着急的。

母亲平时喜欢看电视连续剧，春节过后却对新闻比较感兴趣。每次我下班回家，她都会跟我说美国的疫情怎么样，中国在疫情常态防控下人们是怎样平安出行的。看到母亲对疫情这样关注，我猜想她一定是在想念自己的孙子了。

思念萦绕在我们每个人心中，远在南疆的儿子也为回不了家而烦恼，当八月的秋风送来一阵阵浓香的时候，曾经猖狂一时的新冠病毒也躲藏得无影无踪。看到时机一到，儿子终于乘坐航班从广州回到了山东。

久别重逢，祖孙俩有说不尽的心里话，家中又响起了久违的欢笑声。

作者简介：

綦宝林，中国散文学会、烟台市散文学会理事，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莱州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