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碰到最多的问题是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他的问题，或者她的问题，从脸色眼神可以读到，惊讶，好奇，怀疑……

仿佛手上捏了一块泥头，掂量着这块泥土的分量，也仿佛电影里碰到从远方来的外星人，思量着是来拯救地球还是毁灭地球的。

对没有问出口的问题，通常也是没有出口的回答。不过从脸色看是蒙了一层灰，有时候是一张脸有半张脸在笑，笑什么，天知道。

再去寻找眼神，眼睛不见了，有人说，这个人的眼睛长到头顶上了。

摸摸自己的头顶，真没眼睛，眼睛好端端地长在脸上。

“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有人说，这是一个没有社会属性只有自然属性的人。

说人已经高估了。一张桌，四个人，长者指着一个人说：

“这是一块石头，淳朴本然，怎么努力也找不到一块玉石。”

对着另外一个人说：

“你就不同了，是一块璞玉，外面包着石头，只要精雕细琢，玉就出来了。

指着第三人人说：

“连块石头都不是，是块黄金。”

怎么想，也不是骂人的话。如果把石头换成人，你会听到另外一句话：

这个不是人，像黄色的东西。黄色的东西是什么，可以无限想象。

二

有人想黄色的东西是什么，没有人问黄色的东西是什么，倒有人问三黄是什么，三黄，大黄黄连黄芩。再继续三黄的疑问：

“三黄片是现代人的保健良药，长期吃不败脾胃吗？”

 好像知道三黄片是干什么的，清浮游之相火还是引火归元就不知道了，嘴巴里却答了另外一个问题：

“别人有别人的思路，别人有别人的做法，他用得好就好，可能我们未必用得好，以自己的角度去评述未免有点苛刻。”

这是回答问题吗？好像不是，答非所问，不知所云，我问三黄片，你说不要问，或者可以翻译成这样：

不要问我，问那个说三黄片是现代人的保健良药那个人，我不是那个人，也不是你要找的人。

有可能的话，还会说，我不是人，是黄色的东西。

嘴巴不停，说了另外一句：

“自家守好自己两三亩地已经足够，别人的东西很少看。”

见过神经病，没有见过这样的神经病，你是在回答问题吗？你是在谦虚，什么都说不懂，其实什么都懂。

懵了，怎么什么都懂，什么都懂的是神仙，虽然不是人，不是人之后是往后说的，可没有往前说。

“老兄，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

很想说，只是承认一个事实，做回自己罢了，没有骄傲的意思，也没有谦虚的意思。

三

会碰到许多跟你不一样颜色不一样质地的人：

“我的最大问题，应该还是脾胃不好，还有寒湿累积，是吗？”

“以前每次吃中药，都会表象会肠胃不适，例如拍软便和排气多。中医们可能是顾此失彼了，光注意治疗症状而忘了脾胃的扶助。”

 “我个人觉得，单位每年的体检还是别做了。肯定一堆毛病，做出来自己吓自己，非常影响心态。”

……

最怕黑话，一黑起来就发觉自己不是黄色的了，搬动这些黑话也很累人，很多黑话堆砌在一起实质意义完全没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中国人见到中国人，如果你问我吃饭了没有，我觉得这个人真的关心我，连吃饱了没有都很关心。如果你说今天天气真好就很不知所云了。

用专业名词来问一个爱好者，就好像跟说天气好，多少是个难堪得不知如何回答的事。如果说天气好说不出口，如果我说我吃饭了，不对路也老土。

心里说，你中国人说中国话，说我听得懂的吃饱饭了没有比较给力。

一不小心，还是碰到黑到发紫的问题：

“菑川王病了，召仓公诊治，平过脉，仓公说，这是因为洗头后没有吹干头发，使湿气入脑，会让人头痛身热，兼有烦懑。于是仓公便先用冷水拍在病人的头部，再刺病人的足阳明脉，左右各三个穴位，菑川王的病当场便好了。这个治法有点奇怪，为什么要先用冷水呢？ 我猜是因为脑热致生湿，所以先用冷水散热，再刺足阳明帮助降敛，火下来了热湿也就燥了。是这样吗？”

这不是外国人对中国人回答的问题，这是外星人对地球人回答的问题，这是神人对凡人回答的问题。

只能说，中医只是一种生活，这样神的东西不会，问题又来了：

“你说中医是一种生活，吃好睡好心情好，这种是针对健康或者亚健康人士而言，但如果到了像我这种一醒来就浑身疼痛的人群来说，贯彻这种生活方式也可以吗？

估计人可以，外星人可不可以不知道了，神人可不可以也不知道了。